聚宝市的铁器行前，张老板背着手踱来踱去，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却拧成了疙瘩。他刚从冶炼坊回来，商政司的账房递给他的“配额单”上，明晃晃写着“本月可购铁矿三百斤”，底下还附着一行小字：“需用粮食、布匹折算，白银仅作补充”。
“岂有此理！”张老板把算盘往柜台上一摔，震得账本都跳了起来，“买东西哪有不准用银子的？曹林这是故意刁难！”
他是临江府最大的铁器商，祖辈传下来的铺子，靠倒腾铁矿、打造农具发家。往年去云州府买矿，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利落得很。可自从断云寨接管了铁矿，规矩就变得稀奇古怪——想买矿？行，拿粮食、布匹来换，1石粮食换10斤铁矿，1匹棉布换5斤，银子最多只能顶三成。
“老板，要不……咱别买了？”小伙计怯生生地说，“听说别处还有铁矿，就是成色差点……”
“差得远了！”张老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前阵子他托人买过断云寨的铁矿样品，那矿石敲开后，断面泛着银亮的光，炼出的铁又韧又硬，打出来的锄头用半年都不卷刃，比别处的强十倍。聚宝市的农户现在只认“断云铁”打的农具，要是断了货，他的铺子就得关门。
可让他拿粮食换矿，心里实在憋屈。运粮食到断云寨，路上得雇镖师，还得防着流寇，哪有运银子方便？
正烦闷时，门帘一挑，走进来个熟客——清溪县城的王农户，手里提着个新打造的镰刀，乐呵呵地说：“张老板，你这镰刀真好用！我家那二亩地，割麦比以前快了一半，邻里都问在哪买的。”
张老板没心思应付，随口应着：“断云寨的铁矿打的，能不好用？”
“那你咋不多进点货？”王农户直来直去，“我听说断云寨的矿要拿粮食换？这有啥难的？我家刚收了麦子，正愁没处卖呢，换铁矿多划算！”
张老板心里一动：“划算？运粮食不要钱？”
“咋不划算？”王农户掰着手指头算，“运银子得雇十个镖师，一天工钱就要一两；运粮食呢，找个车马店，两匹马拉一车，管饭就行，一趟能省七八两。再说了，断云寨收粮食给的价公道，比卖给粮商还高两文，这不等于拿粮食换矿，还赚了差价？”
张老板愣住了。他光想着运粮食麻烦，倒忘了运银子的风险——上个月临江府就有个商人，带了五百两银子去买矿，路上被劫了，人还受了伤。要是用粮食换，确实安全得多，而且他在临江府有粮仓，运粮比运银子方便。
“我再想想……”张老板摸着下巴，心里的算盘又噼里啪啦响起来。
第二天一早，张老板让人装了三十石粮食，亲自押着往断云寨去。到了冶炼坊的兑换点，商政司的账房验了粮食（颗粒饱满，没掺沙子），当即给他开了单子：“30石粮食，按1石换10斤，可领300斤铁矿，这是提货单。”
他跟着工匠去仓库提货，看着那些沉甸甸的铁矿，个个棱角分明，敲开一块，果然是上好的赤铁矿，比他以前买的强太多。
“张老板，这矿您还满意？”账房笑着问。
张老板嘴上不说，心里却服了——这铁矿质量，别说用粮食换，就是多花点银子也值。
回去后，他用这批铁矿打了两百把锄头、一百把镰刀，摆在铺子里，没三天就被农户抢光了，还多赚了两成利。
“老板，断云寨的矿是真抢手！”小伙计喜滋滋地报账，“有个乡绅说，愿意用绸缎换咱们的铁器，要不咱也跟断云寨说说，用绸缎换矿？”
张老板眼睛一亮。江南的绸缎在北境金贵得很，一尺能卖半两银子，要是能用绸缎换铁矿，既省了粮食，又能赚差价，岂不是两全其美？
三个月后，张老板再次来到断云寨，这次他没带粮食，而是递上了一份清单：“曹当家的，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曹林正在聚义楼看账，见他来了，笑着让座：“张老板这阵子生意不错吧？”
“托您的福，还行。”张老板递上清单，“我琢磨着，江南的绸缎在北境俏得很，您看能不能把绸缎也纳入兑换清单？就按1匹上等绸缎换20斤铁矿，您看咋样？”
他怕曹林不同意，又补充道：“您要是收了绸缎，既能给弟兄们做衣服，又能卖给省府的官眷，稳赚不赔。”
曹林看着清单，心里乐了——这张老板倒是精明，懂得变通。绸缎确实是好东西，断云寨的织坊刚起步，正缺好料子，用铁矿换绸缎，既能丰富聚宝市的商品，又能省出粮食储备，划算。
“可以。”曹林当即拍板，“就按你说的，1匹上等绸缎换20斤铁矿，中等的换15斤。商政司会把这一条加进配额制里。”
张老板喜出望外，连忙作揖：“多谢曹当家！我这就回去备货，下个月就给您送绸缎来！”
消息传开，其他商人也动起了心思。临江府的布商说：“我能不能用细棉布换？1匹换8斤？”云州府的药商也来提议：“药材行不行？当归、黄芪这些，断云寨的医馆肯定用得上。”
商政司的账房忙得脚不沾地，把新的兑换比例一一记入账本：
- 1石大米换12斤铁矿（比粗粮贵）
- 1匹细棉布换8斤铁矿
- 1斤上等药材（当归、人参）换5斤铁矿
- 1匹江南绸缎（上等）换20斤铁矿
聚宝市的兑换点前，每天都排着长队，有拉粮食的、扛布匹的、挑药材的，车水马龙，比赶集还热闹。断云寨的粮库、布库、药库渐渐堆满了，而铁矿则通过这些商人，变成了北境各地的农具、器皿，甚至省府官衙的门环、栅栏。
有天，张老板看着自家铺子里挂着的“断云铁”农具，又看了看刚换回来的绸缎，忽然对小伙计说：“以前觉得银子最金贵，现在才明白，能换来实在东西的，才是真本事。曹当家这配额制，看着是为难咱们，其实是让大家都有的赚。”
小伙计似懂非懂，只知道最近老板的算盘打得更响了，而且每次算账，嘴角都带着笑。
曹林站在聚义楼的露台上，看着聚宝市的热闹景象，心里清楚：配额制不光是为了防止囤积，更是为了让断云寨的资源流动起来——用铁矿换粮食，解决吃饭问题；换布匹药材，改善民生；换绸缎，打通与江南的商路。
当银子不再是唯一的硬通货，当粮食、布匹、铁矿都能等价交换，断云寨的经济，才算真正扎下了根。而那些最初抱怨的商人，终会发现，跟着断云寨的规矩走，算盘上的响声，远比银子碰撞的声音，更让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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