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心中警铃大作，那趴在年轻男孩肩头的黑气虽然淡薄，却带着明显的恶意，正丝丝缕缕地侵蚀着男孩的阳气。而男孩怀中那个点了睛的纸人，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红光一闪而过。
他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并指如剑，暗中催动一丝微末法力，朝着那团黑气凌空一点！
“嗤”的一声轻响，那黑气如同被灼烧般剧烈扭动，发出一声常人听不见的尖啸，瞬间从男孩肩头弹开，不甘地在空中盘旋一圈，最终消散在阳光之下。
男孩猛地打了个寒颤，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走神。他摇了摇头，抱着纸人继续朝前走去。
张大山没有阻拦，那黑气已散，男孩暂无大碍。他面色凝重地转向纸人摊，目光锐利地盯住那个干瘦的摊主。
摊主显然注意到了张大山的动作，脸上殷勤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闪烁，带着一丝惊疑和戒备。
“老板，做生意要讲良心。”张大山走到摊前，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用生人血点睛，引邪灵附身，这损阴德的事情，你也敢做？”
摊主脸色变了几变，强自镇定道：“你、你胡说什么！我这是祖传的手艺，点睛开光，保佑平安！不懂就别乱说！”
“保佑平安？”张大山冷笑，拿起摊上一个未点睛的纸人，指尖轻轻拂过纸人空洞的眼眶，“灵性未启，尚可说是工艺品。点了血睛，就是在给孤魂野鬼开一扇门。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他说话时，刻意运转了一丝纯阳气息，虽然微弱，但对于常年接触阴邪之物的人来说，却如同冬日暖阳，带着明显的克制。
摊主感受到这股气息，脸色顿时白了，嘴唇哆嗦着，看向张大山的眼神带上了恐惧。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那些可以随意糊弄的游客。
“我……我也是混口饭吃……”摊主的气势彻底垮了，颓然道，“现在的小年轻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我不这么做，别人也会做……”
“别人做是别人的因果，你做了，就是你的孽！”张大山打断他，语气严厉，“立刻收手！再让我看到你用血点睛，别怪我不客气！”
摊主被他气势所慑，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摊子上那些点睛用的工具。
张大山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他知道，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光靠警告未必有用，但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古镇看似祥和，暗地里却已是浊流涌动。
回到客栈房间，他心情有些沉重。掏出手机，地府App上显示功德点余额80。他点开与马面的通讯记录，那条确认租借灰衣鬼卒并扣除120点功德的信息赫然在目。
【阴差租借订单已确认。租借单位：灰衣鬼卒（编号：癸酉-柒拾玖）。租借时长：24小时。扣除功德：120点。剩余功德：80点。派遣中，请稍候…】
下面还有一个倒计时：23:47:32。
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说好的“很快派过去”呢？张大山正疑惑间，忽然感觉房间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些许，墙角阴影处，一阵极淡的黑雾开始汇聚，扭曲，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逐渐清晰，显现出一个穿着灰色古朴差役服饰、身形矮小、面色青白、眼神呆滞的“人”。它腰间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癸酉-柒拾玖”的字样。它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阴气，但并无凶戾之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
这就是115点功德一天（外加5点手续费）租来的灰衣鬼卒？
张大山试探着用意念沟通：“癸酉-柒拾玖？”
那鬼卒呆滞的眼珠缓缓转向他，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张大山脑海响起：“卑职在。听候差遣。”
声音干涩，如同摩擦的砂纸。
“你有什么能力？”张大山继续用意念询问。
“探路，警戒，示警。可触碰低级灵体，干扰其行动。无法对抗厉鬼及以上邪祟。”鬼卒的回答简洁机械。
果然是最基础的功能。张大山想了想，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去盯着西街口那个纸人摊主，看他后续有什么举动，有无异常。随时汇报。”
“遵命。”鬼卒躬身行礼，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消失不见。
这种无需自己奔波就能监控目标的感觉，让张大山稍稍松了口气。科技改变生活，地府科技改变天师工作方式？
他盘膝坐在床上，尝试继续温养左臂，同时分出一丝心神，通过那微弱的契约联系，感知着鬼卒的动向。
鬼卒的视野很奇特，是单调的黑白灰色，但它对阴气、怨气等能量波动异常敏感。它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飘荡在纸人摊附近。
摊主在张大山离开后，确实收敛了许多，没再敢给人点睛。但他眼神中的惊惧逐渐被一丝怨毒取代。收摊时，他左右张望，鬼鬼祟祟地从摊子底下摸出几个格外精致、眼眶却一片血红的纸人，用黑布仔细包好，揣进怀里，然后快步朝着古镇更偏僻的北区走去。
“目标携带异常物品移动。物品散发微弱血煞之气。”鬼卒呆板的声音在张大山脑海回响。
血煞之气？张大山心中一凛，立刻下令：“跟上他，保持距离，别被发现。”
“遵命。”
通过鬼卒的视野，张大山“看”到摊主七拐八绕，最终钻进北区一条污水横流、散发着霉味的破旧小巷，敲开了一扇低矮的木门。
开门的是个驼背老太太，满脸褶子，眼神浑浊。她接过摊主递过去的黑布包，掂了掂，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诡异笑容，递给了摊主一个小布袋。摊主接过袋子，看也没看，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目标与未知个体完成交易。交易物品能量波动增强。”鬼卒汇报。
“能感知到那布袋里是什么吗？”张大山问。
“阴邪之气浓郁，疑似……滋养邪灵之物。”鬼卒的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张大山眉头紧锁。这纸人摊主背后，果然还有别人！一个制作血瞳纸人，一个提供滋养之物，这分明是一条害人的产业链！这青萝古镇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他命令鬼卒继续监视那栋房子，自己则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古镇。
看来，租借鬼卒这步棋走对了。仅仅半天，就挖出了更深层的线索。八十点功德花的……勉强算值吧。
夜色渐浓，古镇的红灯笼再次亮起。张大山摸了摸怀中的云雷铜符，感受着体内缓缓运转的法力，以及那通过契约传来的、远在古镇北区的鬼卒的微弱存在感。
他知道，今晚或许不会太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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