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在出租屋里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被饿醒。左臂的刺痛感依旧清晰，但至少恢复了些许力气。他泡了碗面，一边吃，一边再次点开地府App，盯着那份《阴差临时租借服务清单》发呆。
蓝衫判官，日租1200功德。
这个数字像是一座山。他回想自己拼死拼活解决“百鬼夜行”，算上基础奖励和额外追加，也才拿到280点。这还得是遇到了区域性紧急事件。按照这个效率，想凑够租借判官的钱，不知要猴年马月。
“看来…不能只等着地府派发大任务。”张大山扒拉着面条，在心里盘算，“得主动去找‘活儿’，积少成多。”
他想到了发小。这家伙作为房产中介，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多，消息灵通，之前柳枝巷凶宅和医院儿科的事都是他牵的线。
电话接通，发现那边背景音有点嘈杂。
“大山？咋啦？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问你个事儿，最近……有没有听说哪里又有什么‘不太平’的地方？或者，有没有人想找人看看风水、驱驱邪什么的？”张大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哎呦我的哥，你这是要开张营业了啊？”发小调侃道，“不过你别说，还真有个事儿，就是不知道算不算‘活儿’。”
“说说看。”
“就咱们市里那个老牌的‘百盛商场’，你知道吧？地上五层地下两层那个。”发小压低了点声音，“我有个哥们在那儿当保安，他跟我说，最近地下二层停车场，靠最里面那个女性员工专用的更衣室和旁边一小块废弃的储物区，邪性得很。”
“怎么个邪性法？”
“说是有值夜班的保安巡逻到那儿附近，老能听见里面有女人吵架的声音，声音还挺大，但一走过去，声音就没了，里面根本没人。还有几个上晚班的女店员，说在那更衣室换衣服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凉飕飕的，还有人反映储物柜里的东西莫名其妙被翻动过，但没丢东西。监控啥也拍不到。商场管理层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或者员工压力大，查了几次没结果，就不了了之了。但我那哥们心里发毛，跟我念叨过几次。”
商场？女更衣室？吵架声？张大山皱了皱眉。听起来不像是多凶险的事情，更可能是某个滞留的女员工怨念或者地缚灵在作怪。这种事件，危险系数低，但功德奖励估计也不会高，可能也就几十点，甚至更少。
但蚊子腿也是肉。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积累处理各类灵异事件的经验，也需要向马面证明自己的“赚钱”能力，以便后续能接到更高奖励的任务。
“行，我知道了。谢了兄弟，回头请你吃饭。”张大山记下了详细信息。
“客气啥，你自己小心点啊，别逞强。”
挂了电话，张大山决定就去这个百盛商场看看。他需要功德，需要钱，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而不是沉浸在身体伤痛和对未来强敌的焦虑中。
他检查了一下装备：墨镜必须戴着；杀猪刀别在后腰；绘制好的镇邪符、安魂符各带了两张；那串需要温养的黑葫芦被他用安魂符层层包裹，小心地留在了家里；强光手电充满电。想了想，他又从床底翻出一个小巧的、之前买来户外用的便携式红外测温仪——潘天师说过，某些灵体出现会导致局部温度异常骤降，这东西或许能提供点辅助信息。
夜幕降临后，张大山来到了百盛商场。这个时间点，商场已经结束营业，只有部分出入口还有保安值守。他绕到商场侧面，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消防通道入口，凭借过去在工地练就的一点溜门撬锁（主要是为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小技巧，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
商场内部一片漆黑寂静，只有紧急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空气里残留着白天人来人往的繁杂气息，混合着中央空调关闭后的沉闷感。他戴上墨镜，开启【初级幽冥光谱识别仪】，视野中顿时浮现出各种残留的、微弱的人气、杂气，但整体还算干净。
他按照发小描述的路线，沿着安全楼梯向下，来到了地下二层停车场。这里的阴气明显重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灰尘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他朝着停车场最深处，那个员工区域走去。
越靠近那片区域，墨镜视野里的气息就越发紊乱。在靠近女更衣室和旁边一个挂着“杂物堆放，闲人免进”牌子的铁皮门附近，他看到了丝丝缕缕淡灰色的、带着明显躁动和怨恨情绪的阴气，如同烟雾般在空气中飘荡、纠缠。
“确有灵体滞留…怨念不深，然执念颇强，纠缠于此地…”潘天师微弱的声音印证了他的判断。
张大山没有立刻进去，他先拿出红外测温仪，对着更衣室的门和旁边的墙壁扫描了一下。屏幕上显示，那片区域的温度比周围低了大概三四摄氏度，形成一个明显的冷点。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女更衣室的门。里面空间不大，排列着几排更衣柜，中间有长凳。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怨恨气息更加明显。他尝试着用温和的意念沟通：
“是谁在这里？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许我可以帮忙？”
没有任何回应。那灰色的阴气只是躁动地翻滚着。
他又走到旁边那扇紧闭的铁皮门前，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锁。他透过门缝，用测温仪照了一下，里面的温度更低。
“关键…可能在那里面…”潘天师提示。
看来需要进去。张大山观察了一下锁孔，是老式的挂锁。他拿出随身带的细铁丝，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开了。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和更深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是个很小的废弃储物间，堆放着一些破损的货架、废弃的塑料模特和宣传海报。而在角落的一个破旧纸箱里，张大山看到了一些被撕碎的女性工作服，还有几张被揉成一团的、模糊的合影照片，照片上的人脸都被用力划花了。
灵觉感知中，那淡灰色的阴气正是从这个纸箱里散发出来的，充满了被背叛、被欺辱的愤怒和悲伤。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断断续续地接收到了一些混乱的画面和声音碎片：
· “……凭什么抢我业绩……”
· “……在背后说我坏话……”
· “……联合起来排挤我……”
· “……我不服！……”
原来如此。一个生前在商场工作，因为职场霸凌、同事排挤而积累了强烈怨念，最终可能因此离职甚至发生更坏事情的女子的残魂。她执念于此，不断重复着生前的愤怒与不甘，影响了这片区域。
这种灵体，暴力驱散容易，但难免损伤其残魂，有伤天和，功德奖励也会大打折扣。最好的方式是化解其执念。
张大山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没有去碰那些遗物，而是继续用温和的意念传递信息：“都过去了。伤害你的人，也许早已忘记了。你一直困在这里，重复着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放下吧，离开这里，去你该去的地方。”
他同时点燃了一张安魂符。符纸燃烧产生的宁静祥和的气息，缓缓扩散开来，试图安抚那躁动的怨念。
起初，那灰色阴气反抗得很激烈，仿佛在控诉着不公。但张大山持续地、耐心地引导着，像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朋友。他讲述着外面的世界，讲述着放下之后的解脱。
渐渐地，那阴气的躁动平息了，怨恨的情绪慢慢消散，转化为了浓浓的悲伤和一丝……疲惫。
最终，那淡灰色的阴气缓缓从纸箱中升起，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穿着商场制服的女子轮廓，她朝着张大山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如同轻烟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的阴冷感随之迅速消退，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张大山松了口气，感觉精神有些疲惫。这种沟通引导，对心力的消耗也不小。
他拿出手机，向地府App提交了此次事件的处理报告，附上了简单的说明（隐匿了具体沟通细节，只说是化解执念）。
几分钟后，提示音响起：
【日常任务：“商场躁灵”已解决。评估：成功引导低级怨灵往生，消除局部环境影响。奖励功德：25点。已发放。当前总功德：105点。】
25点。果然不多。但张大山却笑了笑，至少，这是一个开始。他清理了一下自己进来的痕迹，悄然离开了商场。
回到出租屋，他看着App上105点的功德余额，又看了看那份租借清单。
灰衣鬼卒，日租120点。 还差15点。
他盘算着，再解决一两个类似的小事件，就能租一个鬼卒试试水了。虽然鬼卒战斗力有限，但用来探路、警戒，或者应付一些更简单的场面，应该能让自己轻松不少，也能提高效率。
就在这时，马面的通讯请求又弹了出来，这次他的语气带着点惊讶：
“行啊小子！动作挺快！刚拿到清单就开张了？25点虽然少了点，但态度不错！继续保持！对了，有个好消息，‘刽子手·张’那边地府还在追踪，暂时没大规模异动，你小子还有点时间攒钱。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通讯挂断。张大山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
路还很长，敌人很强。但他已经找到了方向——一点一点地赚取功德，一步一步地积累资本，然后用尽一切办法，包括地府这条充满“回扣”的渠道，去武装自己，面对那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他拿起符纸和朱砂笔，开始绘制新的符箓。左臂的刺痛仍在，但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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