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宁波,北仑区。
这里是中国着名的“模具之乡”。但这并不意味着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和无尘车间。相反,真正的活力藏在那些不起眼的城乡结合部,藏在那些连招牌都挂歪了的破旧厂房里。
天灰蒙蒙的,空气里飘着一股烧焦的塑料味和机油味。
林远和顾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顾盼的高跟鞋早就没法看了,她提着鞋,一脸崩溃。
“老板,咱们真的要在这儿找供应商?”
顾盼指着旁边一家挂着“老陈精工模具”牌子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废铁屑,几条大黄狗正对着他们狂叫。
“特斯拉那种高大上的车,能用这儿做出来的零件?”
“别看不起这儿。”林远没嫌脏,直接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当初苹果手机的第一个螺丝钉,也是在类似的作坊里磨出来的。”
“大厂我们进不去,被封锁了。现在,只有这些泥腿子能救我们。”
车间里,震耳欲聋。几台老式的铣床和火花机正在轰鸣。
老板老陈,五十多岁,穿着一件油腻腻的蓝大褂,正蹲在地上修一台机器。手里拿着扳手,嘴里叼着烟,骂骂咧咧。
“陈老板!”顾盼喊了一嗓子。
老陈没理,依旧在拧螺丝。直到林远走过去,递上一根中华烟。
老陈瞥了一眼烟,接过来别在耳朵上,这才抬头。
“干啥的?推销保险的?还是查环保的?”
“送生意的。”林远把那个激光雷达的黑盒子放在满是油污的桌子上。
“我要做这个外壳。一模一样的,精度要高,表面要光。”
老陈拿起来看了一眼,随手扔了回去。
“做不了。”
“为什么?”
“这玩意儿看着是个黑盒子,其实是个透光件。”老陈指着盒子表面,“这塑料不是一般的塑料,得能透红外线,还得挡住别的光。这叫滤光片。”
“而且,你看这倒角,这弧度。稍微有一点变形,盖子就盖不严。要是进了水,你这玩意儿就废了。”
“我这儿都是几十年的老机器,干点粗活还行。这种绣花活,你得去大厂。”
老陈虽然态度不好,但眼光毒辣。
“大厂我不去了。”林远说,“我就找你。”
“我有病啊?”老陈翻了个白眼,“这种活儿,费力不讨好。模具开出来,要是试模不行,我又得修半个月。要是最后你不收货,我连电费都赔进去了。”
“我给你三倍的加工费。”林远伸出三根手指。
老陈手里的扳手停了一下。
“而且,”林远接着说,“我先付50%的定金。”
老陈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钱是好东西。但我老陈不骗人。我这机器精度只有0.05毫米5丝。你要的这玩意儿,起码得0.01毫米1丝。机器不行,给再多钱也磨不出来。”
这就是小作坊的困境。
有心无力。
设备太老,这就是硬伤。
“机器不行,我来修。”林远指了指门外。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脑子。”
顾盼从车里搬下来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打开,里面是几个只有巴掌大的小黑盒,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电线。
“这是啥?”老陈看不懂。
“这是智能控制器。”林远解释道。
他走到那台老旧的数控机床前。
“老陈,你这机器之所以精度不够,是因为它的手抖。”
“电机转久了发热,丝杆磨损了有间隙,这些都会导致刀头走不准。”
“以前,你靠经验,觉得哪里偏了就手动调一下。但人总有走神的时候。”
“现在,我把这个盒子接上去。”
林远指挥顾盼,把传感器贴在机床的主轴和导轨上,然后把数据线连到小黑盒里。
“这个盒子,能感觉到机床哪怕万分之一毫米的抖动。”
“然后,它会指挥电机,自动把这个误差补回来。”
“就像给你的机床,装了个防抖云台。”
老陈一脸不信:“就这破盒子?能比我干了三十年的手还稳?”
“试一试。”
林远启动了系统。
“启明”工业芯片开始工作,实时读取机床的震动数据,并通过AI算法,预测下一秒的偏差。
“开机!切个圆!”
机床轰鸣起来。刀头在钢板上飞速旋转,切出一个圆盘。
切完,拿卡尺一量。
老陈的手抖了一下。
“这……”
圆度误差0.005毫米。
比他这台机器出厂时的精度还要高!
“邪门了……”老陈摸着那个光滑的切面,“这破机器成精了?”
“不是成精,是数字化。”林远笑了,“老陈,这单生意,接不接?”
“接!妈的,有这神器,啥活儿干不了?”老陈眼里放光。
模具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是注塑。
要把黑色的塑料颗粒融化了,射进模具里,冷却成型。
这一步,看着简单,其实全是坑。
“林老板,坏事了。”
两天后,老陈打来电话,语气焦急。
“怎么了?模具坏了?”
“模具没坏,是料不对。”
林远赶到工厂时,地上堆满了一堆废品。
那些黑色的塑料外壳,要么表面有波浪纹缩水,要么边缘有毛刺飞边,最要命的是脆。
林远拿起一个壳子,稍微一用力。
“啪!”
裂了。
“这不行。”林远摇头,“这是装在车上的,得抗震,得耐摔。”
“我也知道不行啊!”老陈一脸委屈,“可是,好料买不着啊!”
“以前我们用的都是日本进口的改性工程塑料,又黑又亮又结实。”
“但昨天我去进货,供货商说,那种料断货了。”
“不仅是日本料,连稍微好点的国产料,都被人包圆了。”
“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只有这种回收料掺出来的垃圾料。”
林远心中一沉。
东和财团。
萧若冰虽然没露面,但她的手伸得很长。她不仅封锁了高端设备,连这种不起眼的原材料渠道,都给堵死了。
这是要饿死这些小作坊。
“没有好料,神仙也做不出好饭。”老陈蹲在地上抽烟,“林老板,要不……咱算了吧。定金我退你一半。”
林远看着那堆废料。
放弃?
如果连个外壳都做不出来,激光雷达就是一堆裸奔的电路板,怎么卖给特斯拉?
“不能算。”
林远抓起一把黑色的塑料颗粒。
“不就是塑料吗?”
“既然买不到好的,那我们就自己调。”
“自己调?”老陈愣了,“咱们又不是化工厂。”
“我们不需要造塑料,我们需要改性。”
林远说出了一个方案。
“这种垃圾料之所以脆,是因为里面的分子链断了,而且杂质多。”
“我们给它加点佐料。”
“加什么?”
“碳纤维粉末。”
林远想起了江钢。江钢最近正在搞碳纤维项目,虽然还没做到航空级,但产生的废料粉末堆积如山。
“把碳纤维磨成粉,混进这垃圾塑料里。”
“碳纤维是软的,但拉不断。它就像水泥里的钢筋。”
“混进去以后,塑料就有了骨头!”
“而且,”林远补充道,“碳纤维本身就是黑的,还能吸光。正好符合我们要的滤光要求!”
“这…这…能行吗?”老陈是个粗人,没听过这种配方。
“试试。反正料便宜,碳粉也便宜。”
配方有了,怎么混?
小作坊没有精密的混合机。
“用搅拌机!”老陈也是个狠人,直接去隔壁工地借了个搅拌水泥的罐子。
塑料颗粒、碳纤维粉,按比例倒进去。
“嗡嗡嗡”
搅拌了半小时,黑乎乎的一堆。
倒进注塑机。
加热,融化。
问题又来了。
加了碳粉的塑料,流动性变差了。像干了的水泥,死活挤不进模具的缝隙里。
“压力不够!”老陈喊道,“再加压,机器要爆了!”
注塑机的液压杆发出痛苦的吱嘎声。
“不能硬挤。”林远盯着机器。
“温度!提高温度!”
“再高就糊了!”
“那就震动!”
林远突然想到了之前的“超声波清洗”。
“给模具加上超声波震动!”
“让模具自己抖起来!”
“就像筛沙子一样,一抖,料就流下去了!”
这又是一个疯狂的土法子。
把几个超声波发生器原本是用来洗眼镜的,贴在模具外面。
“开机!”
“滋滋滋”
高频震动开始。
原本流不动的粘稠塑料,在震动下,突然变得顺滑了。它们像水银泻地一样,钻进了模具的每一个角落。
“满了!注满了!”
冷却,开模。
一个黑得发亮的外壳掉了出来。
老陈戴着手套捡起来,用力往地上一摔。
“当!”
一声脆响,像金属一样。
捡起来一看,完好无损,连个印子都没有。
“成了!”老陈激动得大叫,“这玩意儿比进口料还结实!简直是铁塑料!”
一周后。
第一批5000个“铁塑料”外壳,装上了卡车。
虽然是土法炮制,虽然是在弄堂里造出来的。
但经过测试,它的强度、耐热性、透光性,完全符合特斯拉的标准。
甚至因为加了碳纤维,它还具有了防电磁干扰的额外功能。
成本:不到进口料的三分之一。
林远站在破旧的厂房门口,看着那辆远去的卡车。
老陈数着尾款,笑得合不拢嘴:“林老板,以后这种活儿,尽管找我!咱们这帮泥腿子,虽然没文化,但办法多的是!”
林远笑了。
这就是中国制造的底色。哪怕被封锁,哪怕没有先进设备。只要给他们一点点技术指引,一点点信任。他们就能在垃圾堆里,开出花来。
“顾盼,”林远转过身,“把这种模式推广出去。”
“在宁波,在东莞,在苏州……”
“去找更多像老陈这样的小老板。”
“把我们的智能盒子给他们装上,把我们的土配方教给他们。”
“既然大路被堵死了。”
“那我们就走小路。”
“我们要用千千万万个弄堂工厂,组成一条谁也炸不断的供应链。”
然而,就在林远准备离开时。
顾盼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顾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老板,特斯拉那边出事了。”
“怎么了?外壳不行?”
“不,外壳没问题。是车出问题了。”
“昨天一辆装了我们雷达的测试车,在上海的高架上失控了。”
“虽然没撞人,但车子突然加速,差点冲出护栏。”
“现在,舆论炸了。”
“有人在网上带节奏,说是因为用了廉价的国产雷达,导致了系统紊乱。”
“特斯拉总部已经派了调查组过来。”
“带队的,是那个山田二郎东和财团的人。”
林远眼神一冷。
萧若冰。
她封锁不了原料,就开始栽赃了。
这是一场针对产品质量的信任危机。
如果解释不清楚,启明雷达还没上市,就要胎死腹中。
“走。”林远拉开车门。
“去上海。我要亲自看看,到底是谁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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