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狗剩正蹲在那片被他视为“古代遗迹展览馆”的巨石缝隙里,兴致勃勃地进行着他的“考古发掘工作”。
他将那些早已风化的骨头视为“恐龙化石”,将那些破碎的法袍视为“古代病号服的残片”,玩得不亦乐乎。
“这医院的历史底蕴还是挺深厚的,”他一边刨,一边像个专业的纪录片解说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你看这具模型,”他用兽骨戳了戳一具早已风化、散架的枯骨,“做工多精良啊,连骨头上的裂纹都做出来了,高光都打得这么到位。绝对是大师级的作品,就是有点偷工减料,怎么都碎了。”
他完全无视了这片“展览馆”中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死寂与怨念,只觉得这是“游戏开发者”为了营造“沉浸式体验”而精心设计的“复古bGm”。
他刨得更起劲了,像一只发现了松果的土拨鼠。
“咦?”
兽骨的尖端似乎碰到了一个比泥土和骨头都更坚硬、还带着一丝冰凉触感的东西。
陈狗剩眼睛一亮,立刻丢掉“工具”,换上“专业设备”——他那双沾满了泥污和烤肉油渍的手。
他手脚并用地扒开那层混杂着碎骨与腐叶的泥土,很快,一个早已被岁月侵蚀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破烂不堪的储物袋,出现在他眼前。
“哇哦!隐藏宝箱!”他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还是个皮质的限量款!看来是古代病友随身携带的便当盒!”
他将“便当盒”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吹去上面的泥土。那早已腐朽的布料像被风化的沙雕,“噗”的一声,在他手中化为了飞灰。
袋子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没有想象中亮晶晶的“玻璃弹珠”,也没有五颜六色的“高级糖豆”。
只有几枚约莫指甲盖大小、刻画着奇怪鸟兽符号的、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制成的暗金色小牌子。
“这……这便当盒里就装这个?”陈狗剩的脸上写满了失望,“连个鸡腿都没有?差评!”
他嫌弃地捏起一枚金属牌子,对着从石缝间透进来的微光照了照,牌子入手冰凉,上面的符号古朴而又粗犷,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美感。
“嗯,这古代的游戏币做得还挺精致,”他将牌子在手里抛了抛,“就是不知道在哪儿能用。或者……是医院食堂的饭卡?”
他觉得“饭卡”这个解释比较合理,毕竟自己刚“入职”这个“新院区”,院方发点“福利”也是应该的。
他心满意足地将这几枚“古代饭卡”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准备回头找个“充值点”试试看能不能用。
就在他将最后一枚“饭卡”揣进兜里,准备站起身,去“巡视”一下自己的“专属坐骑”(铁甲毒蜥)有没有偷懒时——
三道高大的、充满了压迫感的阴影,毫无征兆地,将那狭窄的石缝入口彻底堵死!
陈狗剩的动作猛地一僵,好奇地抬起头。
只见三个他从未见过的“新病友”,正像三尊沉默的雕像,悄无声息地站在入口处,居高临下地,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充满了警惕与审视的冰冷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这三人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病友”都截然不同。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皮肤呈古铜色,身上只在腰间围着简陋的、不知名妖兽的皮裙,裸露在外的胸膛与手臂之上,纹满了各种狰狞而又古奥的图腾。
他们手中没有法器飞剑,握着的,是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由巨兽腿骨打磨而成的锋利骨矛。
那股自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味与蛮荒气息,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陈狗剩的鼻腔里。
然而,这幅足以让任何正常修士都毛骨悚然的地狱景象,在陈狗剩那独特的认知系统里,却被自动过滤、美化成了另一番模样。
“哇哦!”
短暂的错愕过后,陈狗剩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孩童般的狂喜与惊叹!
他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像个在迪士尼乐园里偶遇了“隐藏角色”的狂热粉丝,兴奋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力地拍着手。
“这……这角色扮演也太逼真了吧!”
在他看来,这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充满了原始杀戮气息的蛮族猎手,不过是“医院”为了配合“亚马逊雨林主题康复区”,特地从外面请来的“专业演员”!
“你看这皮肤!”他指着为首那名蛮族猎手脸上那狰狞的图腾,一脸的赞叹。
“这道具!”他又指了指对方手中那根还在滴血的骨矛。
“这眼神!太到位了!充满了野性的呼唤!”
他觉得,这家“医院”的“沉浸式体验项目”,真是越做越高端,越做越有“国际范儿”了。
……
为首的那名蛮族猎手,名叫“乌嘎”,是这片区域“黑石部落”最精锐的猎手之一。
他正循着一股陌生的、让他感到不安的气息追踪而来,却没想到,竟在自己部落的“禁地”(他们视为先祖埋骨之地)之中,发现了一个穿着古怪(破麻袋)、气息诡异(混沌灵力)、还在刨他们先祖坟墓的“外来者”。
他本已动了杀心。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便被那个“外来者”刚揣进怀里时、不小心露出的半枚暗金色金属牌子,死死地吸引了!
“卡……卡……塔?!”
乌嘎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那张本还算平静的古铜色脸庞,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混合着震惊、狂热与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发出一声充满了古老音节的、意义不明的咆哮,手中的骨矛“呼”的一声指向陈狗剩,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陈狗剩的口袋,喉咙里发出“呜哩哇啦”的、急促而又愤怒的嘶吼!
另外两名猎手也看到了那枚牌子,同样骇然失色,瞬间将手中的骨矛对准了陈狗剩,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攻击姿态!
那,是他们黑石部落失落了不知多少代、传说中只有部落“神使”才有资格持有的……图腾信物!
……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三个突然变得“情绪激动”、对着自己“呜哩哇啦”乱叫、还拿“道具长矛”指指点点的“专业演员”,愣了一下。
随即,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恍然大悟”。
“哦,我懂了。”他满意地点点头,一脸“不愧是我”的表情。
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威胁。
这是“演员们”在按照“剧本”,与他这个“尊贵的游客”进行“剧情互动”!
“这方言……说得挺地道啊。”
他完全听不懂对方那充满了杀意的咆哮,只觉得这是“土着”在表达“热情”与“好奇”。
他觉得,作为一名“高素质的优秀病员”,自己必须对“演员们”的“辛勤劳动”,给予最热情的回应。
他热情洋溢地站起身,迎着那三根闪烁着森然寒芒的骨矛,主动走了上去,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和善、最富有“国际友人”风范的灿烂笑容。
“你好!你好!”他学着电视里外交官的样子,用力地挥了挥手。
“是‘阿凡达’?还是‘疯狂原始人’?”
他指了指他们身上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纹身和兽皮裙,一脸的赞叹。
“你们这身皮肤涂得不错,挺逼真的。这特效化妆,绝对是好莱坞级别的!”
乌嘎三人看着这个不仅不害怕、反而还一脸兴奋地走上来、嘴里说着他们完全听不懂的“鸟语”的疯子,彻底蒙了。
他们的杀意,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烈的、荒诞无比的困惑所取代。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外来者”,不仅刨了他们的祖坟,拿了他们的圣物,现在……还想干什么?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陈狗剩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看着那三双充满了警惕与杀机的狼一般眼眸,又看了看自己那空空如也的手。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你们是来找这个的吧?”
他恍然大悟,以为是自己刚才“考古”时“捡”到的“饭卡”,被这几个“粗心大意”的“演员”给弄丢了,现在是回来寻找失物的。
“唉,工作也太不认真了,”他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那破烂的麻袋衣兜里,将那几枚足以让整个黑石部落都为之疯狂的“图腾信物”,一股脑儿地全掏了出来。
然后,在乌嘎三人那已经彻底呆滞、像见了鬼般的目光中。
他像个找到了失主的好心人,热情地将那几枚暗金色的牌子,塞进了为首的乌嘎那只因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大手里。
“拿好了啊。”
陈狗剩像个教导主任,一脸严肃地拍了p拍乌嘎那坚实的手臂,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这可是你们的饭卡,掉了可就没饭吃了!下次注意点!别再丢三落四的了!”
……
石缝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石缝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乌嘎和他那两个同样石化的同伴,呆呆地看着手中那几枚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他们只在部落最古老的壁画上才见过的……圣物。
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快夸我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好事的……疯子。
他们的大脑,那早已习惯了原始杀戮与野性本能的简单思维,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这……
这到底……
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亵渎了先祖安宁的恶魔?
还是……
为他们一族送回了失落圣物的……神使?
乌嘎那只紧握着骨矛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一矛将眼前这个亵渎者的脑袋捅个对穿。
还是……该像部落最古老的传说中记载的那样,对着这位带来了“神之信物”的使者,跪下,顶礼膜拜。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荒诞与混乱的迷茫,像最浓郁的瘴气,瞬间笼罩了这三个“本地土着”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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