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局势,有时候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前脚季言还在冯保面前演完一出“职场萌新被上司刁难逼疯”的苦情戏,后脚,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人事变动就“哐哐”砸了下来,效率高得让季言都怀疑是不是有哪个穿越者同行在背后开了加速器。
首先传来的是李修文、张文柏和周知雅三人的好消息,国子监那边终于传来了准信:下个月初一,三位“关系户”便可正式入学。
为此,季言还专门提着两坛子从安澜带来的、据说是“五十年陈酿”的好酒,去拜访了如今在京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的“老秦”秦牧之。
“老秦啊,你看,修文、文柏,还有我家那不成器的妹妹丫丫,这就要进国子监了。”季言笑得一脸“淳朴”,“他们年纪小,没出过远门,这京城水深王八…呃,才俊多,我怕他们不适应。您在京城人脉广,面子大,能不能…帮忙跟国子监那边打声招呼,让祭酒、司业大人们,平时多关照关照?比如,座位安排得靠前点?饭堂打菜时手别抖得太厉害?万一跟同窗有点小摩擦,帮忙调解调解?”
秦牧之看着季言那“你懂得”的眼神,又好气又好笑,接过那两坛子陈酿,无奈道:“行了行了,少来这套。李修文是正经的院试案首,周知雅凭的秀才功名入监,张文柏也是乡试副榜取得资格,本就合乎规矩。老夫会跟国子监几位旧识打个招呼,让他们不受无谓刁难便是。至于打菜手抖不抖…这老夫可管不了!”
“够了够了!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季言眉开眼笑,内心吐槽:“老秦这人能处,有事他是真帮忙啊!”
解决了“家属”的教育问题,更让季言瞠目结舌的变化发生在户部。
就在他向冯保“诉苦”后没几天,户部内部进行了一次悄无声息的人事地震。那位天天催着他去捅马蜂窝的郑唯德郑郎中,毫无征兆地被一纸调令,打发到了一个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实则鸟不拉屎的清水衙门,据说每天的工作就是核对各地呈送上来的祥瑞记录,堪称官场“养老预备役”。
而他原先管辖的几个清吏司,则被迅速拆分,暂时划归其他几位郎中代管。其中,季言所在的崀山郡清吏司,就这么“恰好”地划归秦郎中名下。
“卧槽!太后娘娘威武!”得知消息的瞬间,季言内心直接给太后点了个赞,“这效率!这力度!简直是精准打击,快准狠!郑唯德这老阴比,估计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倒的吧?还以为能拿我当枪使,结果枪还没焐热,自己先被缴械了…”
他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在京城这块地界,真正的巨头们博弈起来,像他这样的小虾米,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同时也庆幸自己抱对了大腿,萧相和秦牧之这条线,关键时刻是真能顶事!
顶头上司换成了自己人,季言在户部的日子瞬间从“地狱难度”切换到了“简单模式”。
秦牧之对他自然是关照有加,不仅将那“清查皇商”的破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象征性地翻了几本旧账,找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上报,算是交了差。
不仅如此,秦牧之还颇为“体恤”地表示,清吏司事务繁杂,季言初来,可自行招募两名熟悉文书算学的吏员协助办公,费用从司内支取。
“还能自己招人?”季言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两个整天在他小院里上蹿下跳、精力无处安放的身影。
于是,没过两天,户部崀山郡清吏司,就多了两个新鲜出炉的小吏——王瑾和赵谦。
这俩活宝穿上吏员的青色布衫,人模狗样地出现在户部衙门时,着实引起了一番小小的骚动。毕竟,这两位在京城的纨绔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如今居然跑来当了个不入流的小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言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把两人叫到自己的值房,丢给他们几本基础的账册和文书格式范例。
“这是咱们司里的基本活计,登记、誊抄、核算之类的。”季言翘着二郎腿,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你俩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处理了。不懂就问,别搞砸了就成。”
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俩货能有多大的用处,纯粹是给他们找点事做,省得他们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悠,顺便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瑾和赵谦对这“新工作”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尤其是当季言看不下去他们那笨拙的算术技巧和龟速的誊抄,随口教了他们一些前世的数学算法,比如阿拉伯数字、竖式计算和一些简单的统计表格之后,这俩家伙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先生!这‘阿什么数字’太好用了!写起来快多了!”
“还有这个算法!比那个线性…什么的算法快多了!”
“先生大才!竟懂如此精妙算学!”
两人看向季言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抱大腿混日子”,进化成了近乎狂热的崇拜!
季言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内心吐槽:“至于吗?不就是小学数学吗?你俩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来异世界的算学还是有点落后…”
这个世界用的乘法是通过划交叉线,再通过线的交叉点去运算,数小的话还好,数大了就很难崩了,反正季言是嫌麻烦,特别是在户部这种职能部门,数字往往还挺大的。
掌握了“先进生产力”的王瑾和赵谦,工作效率呈指数级提升。原本需要季言底下三名老油条吏员磨蹭好几天的活计,他们俩吭哧吭哧一两天就能搞定。
更让季言咋舌的是,这俩人不知道是开了窍还是怎么的,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合理”地给司里其他几个老油条吏员分配任务!他们一个靠拳头唱红脸,一个靠人情世故唱白脸,愣是把那几个原本懒散惯了的家伙治得服服帖帖,整个崀山郡清吏司的运转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结果就是,季言这个正牌主事,突然发现自己…没事干了!
所有文书、账目、杂务,王瑾和赵谦都给他处理得妥妥当当,井井有条。他每天到点上班,只需要在最后呈送上来的文件上签个名、盖个章,然后就…可以喝茶、看报(邸抄)、发呆、或者继续偷偷写他的《三国演义》了。
“这…”季言看着眼前摞得整整齐齐、处理完毕的公文,又看了看在门外忙得脚不沾地、却精神抖擞的王瑾和赵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这算是…被下属架空了吗?可这架空得也太舒服了吧!”
“小弟太能干,导致领导被迫当咸鱼…这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躺赢?”
清闲下来的季言,顺手就把《三国演义》“赤壁之战”的后续几个章回给写了出来,交给王瑾和赵谦二人校对,并让二人校对好了之后,连同暂扣下来的章节寄给张万财——自从他跟冯保说没空写话本,秉着戏就得演全套的原则,就将原先交给二人校对的章节给暂扣了下来。
但更完这几章,季言又闲下来了。毕竟,一口气更完是不可能的,细水长流才能利益最大化,这个道理他懂。
这一天,见王瑾和赵谦终于忙完了一天的活计,凑在一起核对最后几份文书,季言难得地没有一下班就溜号,而是泡了壶茶,招呼他们坐下。
“最近辛苦你们俩了。”季言给两人倒了杯茶,“司里的事,多亏了你们。”
“不辛苦!为先生分忧,是学生的本分!”王瑾和赵谦异口同声,脸上满是“求表扬”的期待。
季言看着他们,忽然心中一动。这两个家伙,虽然一开始目的不纯,但这段时间用下来,发现本质并不坏,甚至有点…单纯?他想了想,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们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在这户部也待了一阵子。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在我这小庙里当个跑腿的小吏吧?”
两人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腰板,异口同声:
“我王瑾誓死追随先生!”
“俺也一样!”
“打住打住!”季言赶紧摆手,“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是问你们自己,心里真正想做什么?比如,像修文那样考取功名?或者像文柏那样经商?还是有什么别的志向?说说看,这里没外人。”
见季言问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或者试探,王瑾和赵谦互相看了一眼,神色也渐渐认真起来。
王瑾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里却闪着光:“先生,不瞒您说…我其实从小就想当个将军!我认为像《三国演义》里关云长那样千里走单骑,赵子龙那样在长坂坡七进七出,驰骋沙场才算真男人”
他说着,声音都激动起来,但随即又垮下肩膀,“可我舅舅…他不同意,说战场刀剑无眼,怕我有个闪失,死活不同意,非要我读书考功名…”
季言点点头,表示理解。赵郡守的担心不无道理,战场上确实危险。他看向赵谦:“你呢?赵谦,你想做什么?”
赵谦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迷茫:“先生,我…我好像没啥特别想做的。以前在家,爹娘让读书就读书,让练武就练武。来了京城,跟着先生和王瑾,觉得干啥都挺有意思的。但要说真正想做什么…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来。”
季言看着他们,一个目标明确却受阻,一个迷茫无措,处境跟当年自己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有点像。
他笑了笑,喝了口茶,说道:“有理想,是好事。王瑾,你想当将军,这没什么不对。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志向是好的,但路径可以商量,未必一定要从头当个大头兵去拼杀。至于你舅舅的担心…回头我想想办法。”
他又看向赵谦:“现在不知道想做什么,也没关系。人生还长,慢慢找,总能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愿意为之付出的事情。在这之前,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多学点东西,总不是坏事。”
他的语气平和,带着一种不同于这个时代长辈说教的通透和理解。
王瑾和赵谦听着,眼神都亮了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先生…”两人都有些激动。
季言摆摆手,笑道:“行了,我就是随便聊聊。天色不早了,收拾收拾,顺便帮我跑个腿,去老地方给丫丫买点甜食。”
“保证完成任务!”两人恭敬地行礼退下,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季言看着他们的背影,内心却在嘀咕:“唉,我这都快成人生导师了…自己还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就开始给别人灌鸡汤了…”
他摇摇头,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然而,就在他刚站起身,准备伸个懒腰的时候,值房的门被敲响了。
一名身着宫中内侍服饰的小太监站在门口,声音尖细:
“季主事,宫里传话,陛下明日辰时,于御书房召见。请您务必准时前往。”
季言伸懒腰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闲适表情凝固了。
陛下召见?!
明天?!
御书房?!
“卧槽?!”一个巨大的问号在他脑中炸开,“小皇帝找我干嘛?!我最近够低调了啊!难道咸鱼当得太舒服,也要被拉去KpI考核了?!”
刚刚才清闲下来的日子,似乎…又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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