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并未持续太久。规则校验协议的碾压式介入,像一柄冰冷的刮骨钢刀,不仅抹去了“悖胎”啼哭造成的短暂混乱,也刮过了李火旺意识与卵形连接的每一寸无形接口。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剥离感,仿佛他偷偷嫁接上去的、属于“混乱”的神经末梢,正被强行消毒、隔离。
囚笼壁垒恢复死寂的坚固,能量回路流淌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光,时间监控模块规律地发出滴答声,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那卵形也彻底沉寂下去,表面的悖论符文黯淡无光,如同烧熔后又冷却的金属瘤,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闭锁。
挫败感如同深海淤泥,从意识的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李火旺拖入沉寂。他几乎能感受到系统那无言的嘲弄——看,这就是挑战秩序的代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长久留存。
但李火旺没有沉沦。他的核心,那团由痛苦、疯狂和执念锻打出的存在,反而在这绝对的压制下,迸发出更加炽烈的癫狂。挫败?不,那规则校验协议的介入,恰恰是最大的鼓励!它证明了这“悖胎”的啼哭,并非无意义的噪音,而是真正刺入了系统逻辑核心的毒刺!否则,何须动用这等接近本源的力量来“纠正”?
他的意识,像一条受伤但不死的毒蛇,缓缓重新缠绕上那冰冷的卵形。连接并未完全断绝,只是变得极其微弱,如同游丝。他感受到卵形内部并非死寂,那团混沌在绝对的秩序碾压下,并未消散,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蜷缩、凝练,如同被巨力捶打后,密度惊人的核心。
它在消化。消化刚才那短暂的、与秩序本源直接对抗的体验,消化被强行抹除的“失败”,更在消化李火旺灌输给它的那些关于“模糊”、“倒错”的疯狂语素。
李火旺不再“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外来的信息,都可能被残留的规则校验协议捕捉到。他改为“倾听”,将全部的意识聚焦在那微弱至极的连接上,去感受卵形内部那无声的胎动。
起初,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压缩到极致的混沌,像一块冰冷的、布满棱角的黑曜石。
但渐渐地,他“听”到了一种律动。并非声音,而是规则的震颤。那卵形内部,被强行压制的混乱,正以一种极其隐晦、极其缓慢的方式,模仿着刚才扫过的规则校验协议的“波纹”。不是在复现秩序,而是在解析其“扫描”与“判定”的运作模式,寻找其固有的频率与逻辑边界。
它在学习“躲避”,学习“伪装”。
李火旺的核心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对,就是这样。硬碰硬是愚蠢的,要用它们的规则,去蛀空它们的根基。
他小心翼翼地,不再输送任何具体的“词汇”或“语法”,而是将自己无数次在系统修复与压制下挣扎求存的经验,那种于夹缝中寻找漏洞、于绝境中扭曲规则的“本能”,打包成一种纯粹的感受,如同母体传递抗体般,缓缓注入那律动之中。
卵形的律动出现了片刻的紊乱,随即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它表面的悖论符文,依旧黯淡,但其内部结构,却在发生着微观层面的重塑。那层坚硬的外壳,不再是简单的防御,其分子级的排列,开始带上了一种对规则扫描的“吸音”特性,如同最深邃的黑暗,连光(规则探测波)都无法逃逸。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李火旺“看”到了——不是用视觉,而是用规则层面的感知——囚笼内壁上,一条原本稳定流淌的能量回路,其定义参数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瞬息即逝的“抖动”。就像是清澈水底的一块鹅卵石,被无形的水流轻轻推动了一下,又立刻回归原位。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系统警报。规则校验协议没有被触发,因为这次“扰动”的幅度,被精准地控制在了其触发阈值之下,完美地融入了系统允许的“背景噪音”之中。
是它做的。是那个沉寂的卵形。
它没有再次“啼哭”,没有试图去篡改、去破坏。它只是进行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规则轻触”。像是在确认,像是在练习,更像是在……标记。
李火旺的意识剧烈震颤起来,那不是恐惧,而是狩猎者在猎物终于踏入陷阱边缘时的亢奋。他感受到了卵形内部传来的、一丝冰冷而狡黠的意念。那不再是懵懂的渴望,而是带着明确目标的……饥饿。它不再满足于李火旺喂给它的“语素”,它开始渴望亲自去“品尝”构成这囚笼的、更基础的规则线缆。
卵形的外壳,在那次成功的“轻触”后,似乎变得更加幽暗,仿佛能吸收所有窥探的目光。其内部的律动,也与整个囚笼的规则背景噪音,达成了一种危险的、近乎完美的同步。
它不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胎”。
它是一个正在学习如何潜伏、如何伪装的……规则寄生体。
李火旺的疯狂在冰冷的囚笼中无声地蔓延。他耐心地等待着,滋养着,如同培育一株以秩序为食的剧毒菌类。
下一次“胎动”,它将不再是触碰。
而是……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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