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卡里的数字带来了底气，但凌皓并未沉溺于此。他深知，金钱只是探寻真相的敲门砖，真正的核心，依旧在于自身力量的恢复和对这个世界隐藏规则的洞察。他依旧保持着每隔几日便去古玩城转悠的习惯，并非每次都为捡漏，更多是作为一种锻炼灵觉、感知世间百态能量的修行。
这日午后，他再次踱入那熟悉的地下通道。空气中依旧混杂着各种气息，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这里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微弱的宁和感，与他之前从婉娘那截罗汉手臂上感知到的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内敛。
他循着那丝感应走去，果然在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枯荣寺的老居士。
老者今日换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衣（并非正式僧袍，更像是居士服），面前铺着一块干净的蓝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件物品：一串油光润泽的菩提子念珠，一本线装的、边角磨损严重的佛经，还有两三件小巧的、似乎是檀木或黄杨木雕刻的佛像、法器，看上去都有些年头，却保养得极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淡淡的檀香味。
与周围那些恨不得把“祖传宝贝”、“绝对真品”写在脸上的摊贩不同，老者只是安静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双目微阖，手中缓慢地捻动着另一串念珠，口中无声默诵着什么，仿佛摆摊并非为了售卖，而是另一种形式的修行。
他摊位上的能量场纯净而祥和，与整个古玩城的浮躁浑浊格格不入，因此反而没什么人光顾，路人大多瞥一眼便匆匆走过。
凌皓走近，那丝宁和感愈发清晰。他能感觉到，老者身上那股与枯荣寺同源的气息比上次更加浓郁了，并非力量的增长，而更像是一种……心神与某种源头连接加深后的自然流露。而且，老者原本气血亏空、沉疴缠身的体内，似乎被一股温和而坚韧的佛力护持着，虽然未能根治旧疾，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油尽灯枯。看来送还罗汉手臂，确实是一场大功德，寺中或许有高人出手为其延命。
“居士。”凌皓开口，声音平和。
老者闻声睁开眼，看到是凌皓，清亮的眼中顿时露出欣喜和感激之色，连忙起身：“恩公！是您啊！”他双手合十，郑重地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凌皓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他摊位的物件上，“今日怎么有此雅兴，来此摆摊？”
老者笑了笑，笑容坦然又带着一丝无奈：“寺中近日要修缮偏殿，银钱有些吃紧。老朽无用，只能将这些平日诵经所用的旧物拿出来，看看能否结缘一二，换些香油钱，略尽绵力。”他说的很自然，并无丝毫窘迫，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凌皓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物件。念珠、佛经、木雕都只是寻常物品，虽受佛法熏陶日久，蕴含微弱的宁神静气之效，但并无特殊能量波动。唯有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枚随意放在蓝布角落的玉佩。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材质并非名贵的翡翠羊脂，而是某种深褐色的、带着细微云纹的玉石（可能是玛瑙或某种地方玉），雕刻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形态，工艺古朴，甚至有些笨拙，包浆厚实，显然被摩挲佩戴了很久。
吸引凌皓的，并非它的材质或工艺，而是这玉佩内部，竟然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凝练的——愿力！
这愿力并非佛门高僧宏大浩瀚的愿力，更像是由无数最虔诚、最纯粹的微小祈愿，历经漫长岁月凝聚而成，带着一种祈求平安、超度亡魂的执念，其性质……竟与他体内的忘川之力有着一丝遥远的、奇特的共鸣！
这绝非普通信众的佩戴之物。
“这枚玉佩，也是寺中之物？”凌皓看似随意地拿起那枚莲花玉佩。
老者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这倒不是。这是多年前，一位云游至此的老僧所赠，说是与我有缘，能暂安心神。我佩戴了些年，如今寺中灵气充沛，已不需外物护持，便一并拿出来结缘。”
凌皓指尖摩挲着玉佩，那丝纯净的愿力透过皮肤，让他体内的忘川之力都微微活跃了一丝。他尝试着将一丝极细微的灵觉探入其中。
嗡……
一幅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一条浑浊的、流淌着昏黄水光的无边大河…… *……河畔，无数影影绰绰、面目模糊的身影在麻木前行…… *……一朵小小的、散发着微弱柔和白光的莲花，在河水中沉浮，所过之处，那些身影似乎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一个苍老的、佝偻的背影，在河边费力地弯下腰，捞起了那朵莲花……
画面戛然而止。
凌皓心中剧震！
忘川河！那绝对是忘川河！
这枚看似不起眼的玉佩，其核心的愿力，竟然源自忘川河畔！是无数等待轮回的亡魂，对安宁、对超脱的最纯粹祈愿所化！那位云游老僧，绝非凡人！他能从忘川河中捞取这缕愿力并封存于玉佩中，其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而这愿力，竟能与他的孟婆本源产生共鸣！
老者见凌皓拿着玉佩沉吟不语，神色似乎有些异样，便问道：“恩公对此物感兴趣？”
凌皓压下心中的波澜，面色恢复平静：“这玉佩有些特别。居士开个价吧。”
老者摆摆手，诚恳道：“恩公说哪里话，您若喜欢，尽管拿去便是。若非恩公，寺中圣物难以追回，老朽这把骨头恐怕也早已埋在山沟里了，岂能再要您的钱？”
“因果需清，缘分需明。”凌皓摇摇头，从身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现金，大约两万元，放在老者的蓝布上，“寺中修缮需要资金，这是我一份心意，与玉佩无关。”
老者见状，知道凌皓心意已决，便不再推辞，只是再次合十道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恩公功德，寺中僧众必感念于心。”他看了看那叠钱，又看了看凌皓，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恩公，老朽多嘴一句。您非常人，身具异禀，恐已卷入非凡因果之中。近日……是否感觉周遭异动频频？或有‘非人’之物，对您格外‘关注’？”
凌皓目光一凝：“居士何出此言？”
老者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老朽虽不通术法，但长年礼佛，侍奉罗汉座前，对某些气息格外敏感。那日见恩公，便觉您周身气息渊深如海，却隐有枷锁缠身之象。而今日再见……您气息虽更显凝练，但身上却沾染了几丝极其隐晦的……‘标记’。”
“标记？”凌皓眼神微冷。他自身灵觉并未察觉异常。
“并非恶意，也非追踪。”老者斟酌着词语，“更像是一种……‘观察’。如同暗处有多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您。其气息各异，有的阴冷，有的晦涩，有的甚至带着一丝……官家的味道。”老者指了指上方，意味不明。
凌皓心中凛然。老者的感知竟如此敏锐！他说的“观察”，莫非来自不同的势力？林薇背后的组织？还是其他察觉到他异常的存在？甚至……是地府那边的“官家”？
“可有化解之法？”凌皓问道。
老者摇摇头：“老朽无能，只能隐约感知，无法确定其来源，更谈不上化解。恩公还需自行小心。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那枚莲花玉佩，“此物蕴含的愿力至纯至净，或能帮您暂时遮掩一二，让那些‘目光’看得不那么真切。但终究是权宜之计。”
凌皓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那丝清凉的愿力缓缓流转。“多谢居士提点。”
老者叹了口气：“世道将乱，妖孽渐生。恩公身负异术，望能秉持善念，护佑一方。若遇无法解决之事，或可来枯荣寺暂避。寺中有罗汉镇守，等闲邪祟不敢近前。”
说完这些，老者便不再多言，重新坐回马扎，闭上双眼，继续捻动念珠，仿佛刚才那番隐秘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凌皓深深看了老者一眼，将玉佩收起，转身离开。
走在嘈杂的通道中，他面色平静，内心却波涛暗涌。
老者的提示证实了他的某些猜测——他已经被盯上了。来自多方势力的“观察”，说明他的存在已经引起了一些隐藏力量的注意。
而手中这枚源自忘川河畔的愿力玉佩，不仅是一件能辅助修炼、遮掩气息的宝物，更像是一个钥匙，隐隐指向了某个与忘川、与轮回相关的古老秘密。
枯荣寺……那位云游老僧……罗汉金身……
这条线，似乎也越来越清晰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冰凉温润。
都市的暗流之下，更大的漩涡正在缓缓浮现。
而他，已然身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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