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像被血水染红,洒在漠北草原的土路上,将阿史那思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条濒死挣扎的蛇。他胯下的战马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骏,棕黑色的马毛被汗水浸透,一缕缕黏在马背上,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混杂着血丝,每跑一步都发出沉重的 “呼哧” 声,嘴角不断涌出白色的泡沫,顺着马嘴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湿痕。
阿史那思摩的身体随着战马的颠簸不断晃动,锦袍原本是用蜀地丝绸缝制的,上面绣着金色的狼纹,象征着突厥可汗的威严,此刻却被划开数道口子,有的口子深可见骨,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血渍在丝绸上晕开,像一朵朵丑陋的暗红色花朵。他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领里,带来一阵黏腻的不适感。
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缰绳上的皮革被汗水和血水浸得滑腻不堪。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白天在外城的场景 —— 唐军的 “天雷”(火球弹)从天而降,爆炸声震耳欲聋,身边的亲兵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炸飞,血肉模糊的肢体在空中飞溅,金狼旗在火光中被烧得焦黑,最后被气浪掀飞,消失在硝烟里。那面象征着突厥荣耀的金狼旗,是他父亲传给他的,曾在无数次战斗中指引着突厥骑兵冲锋,如今却毁在了他的手里。
“驾!” 阿史那思摩沙哑地喊了一声,用马鞭轻轻抽了一下马屁股。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拼尽全力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可没跑几步,就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在沙地上。阿史那思摩被惯性甩了出去,像个破麻袋一样滚了几圈,身上的伤口被沙砾摩擦,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臂刚一用力,就牵扯到肩上的烧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去,身后跟着的残兵零零散散地跑过来,不足五千人,人人带伤,甲胄歪斜,有的甲片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流血的伤口;有的士兵连兵器都丢了,手里只攥着半截断矛或者一块石头;还有的士兵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疲惫。
队伍最前面,一面普通的狼旗在风中无力地飘动,旗杆上还沾着焦黑的布屑,那是被火球弹灼烧的痕迹。这面狼旗是临时找来替代金狼旗的,布料粗糙,狼纹也是用劣质染料画的,与之前的金狼旗相比,显得格外寒酸,像个笑话。
阿史那思摩看着这面破旗,又看了看身边狼狈的残兵,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他踉踉跄跄地走进主营帐篷,帐篷里的摆设依旧奢华,羊毛地毯铺在地上,桌上摆着银制的酒壶和瓷碗,角落里还放着从大唐掠夺来的丝绸和瓷器,可这些此刻在他眼里都变得无比刺眼。
“废物!都是废物!” 阿史那思摩突然一脚踹翻身边的酒坛,酒坛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碎裂的陶片四处飞溅,烈酒洒了一地,散发出浓烈的酒香,混着碎陶片溅了副将一身。副将正捧着伤药,准备给阿史那思摩处理伤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手一抖,瓷瓶 “哐当” 落地,白色的药粉撒在沙地上,很快被地上的血渍浸透,变成了粉红色的泥团。
“滚!一群连天雷都怕的废物!” 阿史那思摩的怒吼震得帐篷帆布发颤,帐篷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他手臂上的烧伤在激动中裂开,鲜血混着汗水顺着手臂流下,滴在羊毛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副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可汗息怒!可汗息怒!不是我们怕,是唐军的天雷太厉害,我们实在抵挡不住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恐惧,额头磕在地上,很快就红肿起来。
阿史那思摩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副将,又想起白天的惨败,心中的怒火更盛。他一脚踩在副将的背上,将他踩得趴在地上,声音冰冷:“抵挡不住?我们突厥骑兵什么时候怕过敌人?当年我们的祖先能打到长安城下,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云州外城都拿不下来,还被唐人用‘天雷’吓得丢盔弃甲,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有脸在草原上立足吗?”
副将被踩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 “呜呜” 的声音,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在地上。帐篷里的其他亲兵都吓得低着头,不敢看阿史那思摩的眼睛,生怕触怒这位暴怒的可汗。
阿史那思摩慢慢收回脚,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望着外面。残兵们正陆续走进大营,个个无精打采,像一群丧家之犬。远处的草原上,夕阳渐渐沉下去,夜幕开始降临,只有几颗星星早早地亮了起来,像在嘲笑他的惨败。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和汗臭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那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知道,这次惨败对突厥来说是沉重的打击,不仅损失了大量精锐,更重要的是,士兵们的士气已经跌到了谷底。如果不能尽快想出办法,别说夺回云州,恐怕连自己的汗位都保不住。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流出了血,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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