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玖曦接着问：“那你怎么，把人家整栋楼的水管都弄爆了？”
提到这事，
刘凤霞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般泄了气。
眼神儿有些躲闪，仿佛在空气中寻找什么借口。
语气也弱了些：“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小区是老小区，早年住的都是周边厂子和学校的领导。
后来政策下来……
那些厂子有外迁的、有和别的厂子合并的、也有倒闭的……
那些有头有脸，家世好的人，便都搬走了。
前几年就喊着要拆迁，却一直没有动静。
周边的其他小区，都改成一户一表。
这个小区却一直没有人管，里面的管道早就老化了。
我当时就是想……想稍微折腾一下，没想到用力过了头，把阀门弄断了。
后来我想找东西堵，结果管道直接爆裂了，所以才……”
听她这口吻，竟还有些理直气壮，仿佛闯祸的是别人。
寒玖曦彻底无语了，这怪谁？
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问：“那摔下楼梯的那个人呢？
又是怎么回事？别说和你无关。”
这话一出，
刘凤霞身上的怨气骤然暴涨，黑红色的雾气又开始翻腾起来。
不等寒玖曦出手，
玄明指尖已凝出一道灵力，在刘凤霞的“身体”上，轻轻一点。
她身上刚才还翻腾的气息，如泄了气的气球般，瞬间弱了下去。
刘凤霞似乎很怕玄明，悄悄往寒玖曦身边靠了靠。
表情却依旧带着怨毒，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如撕裂了空气：
“那个臭女人都离过五次婚了！
却在我刚走没几天，她就开始勾引老冯！
老冯根本不理她，她竟然大半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找上门来！
我就想，她这么有劲儿折腾，不如断了她的腿，看她还怎么爬楼梯！”
接下来，寒玖曦静静听刘凤霞讲述她的过往。
她和冯军都是d市农村出身，大学时，因同专业相识相恋。
恋爱期间，两人非但没有耽误学业，反而在相互扶持鼓励中，共同进步。
毕业后，他们又同时被京市一家生物研究所录用。
因工作繁忙，刘凤霞到32岁才和冯军走入婚姻的殿堂。
婚后，又为了各自手头的项目，也是为了存钱在京市买房落脚。
他们深知农村与城市孩子的差距，也明白养育孩子的不易。
即便如此，
两人依旧马不停蹄地奋斗，想给未来的孩子一个更好的起点。
如今住的这套老小区房子，是大学时的一位老师转手卖给他们的。
这里地段不错，虽说小区旧了点，但好在价格不高。
正巧赶上老家修路占地，两边家里都拿到了不少补偿款。
两家父母便各自凑了一些，加上他们自己存的，全款买下了这套房。
因此，他们在京市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房子有了，
36岁的刘凤霞才开始备孕，可越盼越难怀。
直到去年，夫妻俩结束一个项目后，回d市参加冯军大哥儿子的婚礼。
返程后，
41岁的刘凤霞，竟意外怀上了，全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欣喜若狂。
因刘凤霞是高龄孕妇，
前三个月，领导体谅，便在单位给她安排一处住处，安心保胎。
等胎儿稳定后，她勉强撑着身子去单位上班，可是她也就坚持两个多月。
最后，因孕吐，发困，实在撑不住才申请休假。
寒玖曦听着她的讲述，玄明早已拿着手机去小区核实情况。
等玄明回来，点头示意她所说非虚时，刘凤霞的话还没讲完。
玄明刚要开口询问“她这样……”
就被寒玖曦打断：“先把她老公弄醒，让他们夫妻俩谈谈。”
玄明虽不解，但还是照做，一颗醒酒丸直接粗鲁的喂进冯军嘴里。
寒玖曦：“……”那是人！
默默地给刘凤霞的灵体上，又贴了一张凝魂符：
“这样他就能看见你，但是时间只有一刻钟。”
刘凤霞看着凝实的身体，感激的给寒玖曦弯腰行了一礼。
之后，寒玖曦便和玄明开门来到客厅等候。
寒玖曦接过玄明手里的手机，找了把椅子坐下。
“什么情况？”玄明忍不住问。
寒玖曦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里边是这朝阳小区的画面。
视频里的景象，像被时光侵蚀的胶片般展开。
逼仄的楼道里，
有的地方，竟然还堆有蜂窝煤，铁皮炉子锈迹斑斑地倚在墙角，像被时代遗忘的哨兵。
有的地方，放着旧家具，木质的长椅竖立在拐角，棱角被岁月磨得发亮。
有的地方，木板子整齐地堆叠着，还有破旧的纸夹子，从木板缝隙里探出头来。
似记录着几代人的柴米油盐。
还有的地方，破旧自行车的链条早已风化，车筐里塞着褪色的蓝白条的旧体恤，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旁边的咸菜坛子，整齐的码在一层一层的台阶上，坛沿积着厚厚的灰。
有的门口，还堆着一堆砖头，旁边角落里的每道裂缝里，似乎都藏着潮湿的故事。
斑驳的墙体上，一根根管子整齐地排列着，有的地方已经锈迹斑斑。
褐色的水渍在墙上蜿蜒成地图，记录着无数次漏水的抗议。
没有电梯的楼道里，每一级台阶都承载着沉重的岁月。
扶手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金属，像老人暴起的青筋。
这里的一切都凝固在八十年代的时光里，连灰尘都带着怀旧的重量。
看完这些，寒玖曦才回答玄明的话：“她牵扯的因果，根本赔不起那些人。
所以，我让她亲自问问冯军，愿不愿把所有财产无偿捐出去。
这样也算给他们两个人彼此一个安慰。”
“可这样也抵消不了啊？
那几个人虽没丢命，但还是有两条人命在呢。”玄明有些不赞同道。
寒玖曦没接话，看完手机里所有视频后，收起手机。
笑着反问：“这事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玄明想都没想：“全都灭了。”
寒玖曦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却没再追问。
这时，房间里传来冯军压抑的哭声，那声音里带着绝望。
紧接着便听到他说，同意捐出全部家产，还承诺余生除了给双方父母的养老钱。
其余收入都会持续捐献，直至生命终结。
“这么感人？”玄明一脸不解，这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的人？
他可是亲眼见过，不少夫妻因利益，变成不死不休的仇人的。
有的还上升到双方的家族，或所在的宗门。
“所以啊，有些事若不是亲身经历。
你永远没法真正体会到，这里头的酸楚与无奈。
这世上哪有人天生就是恶人？
不过是每个人都被因果缠裹着罢了。
还有，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
万事皆有来处，万般皆有缘由。”
她何尝不是呢？
如果，寒家不那么残忍的对待她，将她抛弃。
在那个老妖婆手里，但凡她有一丝生存的希望，她会选择自爆吗？
“姑娘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要不你也谈场恋爱试试？”寒玖曦打趣道。
玄明果断摇头：“算了，单身自在。”
“你不想延续香火？”
“我家不差我一个。”
寒玖曦追问：“不怕孤单？”
玄明看着她一脸认真：“不怕。”然后也追问，“你呢？”
面对玄明的反问，寒玖曦顿了顿：“我吗？不知道。”
“姑娘不想和炎家那位成亲？”
寒玖曦蹙眉，想到了炎九霄，摇头道：“没考虑过。
我还有六个哥哥，怎么也得等他们都结婚了再说。”
两人正在客厅，你来我往的地聊着没营养的话。
刘凤霞和冯军便走了出来。
冯军一见寒玖曦，当即跪下磕头：“我爱人都跟我说了。
我愿意，
我愿意捐出所有家产，就算要我的命换，我也愿意！”
爱人，孩子都没了，他留着这伤心之地干什么？
他要听爱人的，从今以后，要全心投入工作当中，奔着他们当初的誓言出发。
寒玖曦示意他起身：“希望你说到做到。
你们的孩子已经离开了。
至于你妻子，念在她态度诚恳，我会帮她一把。
但她身上的因果会转嫁到你身上，何时能消，全看你日后的作为。”
冯军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会替小霞母子多积功德。”
寒玖曦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送走刘凤霞时，丝毫不心疼地给了她身体里，送了一些功德之力。
阴阳门打开时，她还往门里扔了一颗千年份的焚天葵果。
【她不知道，正是因这次的事。
往后余生，冯军几乎天天泡在实验室。
最终为龙国的生物药剂领域，做出了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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