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嗡鸣声在荒野上响起，GFx-9型探地雷达的显示屏上，绿色的光点和线条开始迅速闪动，交织成一片复杂而神秘的地下图谱。
年轻的技术员戴着耳机，操作台在他指尖流畅跳动。旁边，项目主管——王明远亲自挑选的首席“孙学”信徒，双手环抱，神色肃穆，活像个在等待神启的祭司。
“头儿，A地块扫描完毕，数据显示地质结构那是相当地稳，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承重力，盖个航母编队都没问题。”技术员摘下耳机，随口汇报，语气里带着一丝百无聊赖。
主管只是淡淡一点头，表情并未有任何放松。他抬手示意技术员继续。
技术员撇撇嘴，再次戴上耳机，推着雷达缓缓转向b地块。
这鬼地方，鸟不拉屎的，要不是沾了“孙书记”的光，他们深空科技哪会跑这儿来折腾。
他手指轻点，设备切换模式。无人机腾空而起，挂载着探地雷达的核心模块，按照既定线路，在b地块上空平稳飞行。
显示屏上，绿色的线条依旧有条不紊地勾勒着地下的轮廓。前期的勘测平淡无奇，让技术员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心里寻思着回去要跟主管申请加班费，这种“玄学任务”最是耗费精神。
就在无人机飞到b地块中心区域上方，屏幕上的绿色光点突然诡异地拉伸、变形，随即，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猛然炸响！“滴——滴——滴——”那声响比任何闹钟都提神，让技术员瞬间僵直，头发都快竖起来。
“卧槽！”他双手死死按住操作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疯狂跳动的屏幕，“头儿！有情况！地下有巨大异常！”
主管原本稳如老狗的身影，此刻也一个踉跄冲了过来。他俯下身，看着屏幕上那一大片诡异的红色警示区域，呼吸都快停了。
“什么情况？什么叫巨大异常？是矿脉？还是……外星人基地？”主管颤抖着问。
技术员汗珠密密麻麻地滚下来。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数据，上次在古都发现秦朝排水渠，警报都没这么炸裂。“不……不是矿脉，矿脉的数据曲线不是这样！这……这下面，像是个巨大的空洞！而且……还在延伸！”
他手指飞快地切换着模式，不断调整着扫描参数，试图获取更精确的数据。无人机在空中悬停，反复对准那片区域进行聚焦扫描。随着更多数据涌入，三维建模程序开始疯狂运转。屏幕上，一个立体的图像渐渐清晰起来。
在b方案地块下方约三十米深处，赫然存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喀斯特溶洞！那溶洞的规模，大到离谱，简直像是被某种史前巨兽一口啃空了地下。数据显示，这个溶洞的主体，几乎掏空了整个b地块的根基！它不是一个小小的地下室，更像是一个藏匿在地底的无底深渊。
主管彻底傻眼了。他不是地质专家，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巨大的空洞，薄弱的顶层，这哪里是建公园，这是在玩叠叠乐，上面随便加点重量，下面就要直接垮塌！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头儿，模型显示，溶洞顶部的岩层非常薄弱，平均厚度不到十米。如果按照b方案的规划，在这里开挖人工湖，进行大规模的土方作业，甚至建造大型公园设施，极有可能导致整个地块发生大规模的塌陷！”
塌陷！
这两个字重重地砸在主管心头，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瞬间就能预见到那副灾难场景：公园建成之日，地陷百丈，人工湖变成人工“天坑”，市民群众的休闲胜地瞬间变成恐怖废墟……简直就是大自然的史诗级“背刺”！
“快！把所有数据整理出来，立刻！马上！我要向王局汇报！”主管手脚并用，声音急促得变了调。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王明远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狂喜。
这……这特么不是正好印证了“导师”的“顺其自然”吗！如果不是这次“听地球母亲心跳”的扫描，一旦项目动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简直是地狱开局！孙书记，不，孙导师，又一次在无形之中，拯救了北莞市！不愧是能跟宇宙交换信息的男人！
王明远接到电话时，人还在加班赶制“大地脉搏计划”的阶段性报告。当主管将地下溶洞的发现，以及那份触目惊心的三维建模数据传过来时，王明远整个人都麻了。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硕大的空洞，双腿都在发软。他敢肯定，这要是真盖上公园，那塌下来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他可以预想到，市里将背负怎样的骂名，而他这个规划局长，估计是第一个要被祭天的。
那一刻，他眼圈一红，激动得差点给孙连城办公室方向磕一个。他想起了孙连城那句“顺其自然”，想起了他闭目养神的高深姿态。
“高！实在是高！”他把手机重重拍在桌上，狂喜地低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孙导师他老人家是在提前规避风险！他说的‘自然’，就是地质结构自然啊！不是经济自然，也不是生态自然，是物理自然啊！”
王明远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仿佛一个刚刚窥破天机的疯子。他知道，这下，他不仅不是疯子，他还是北莞市的大功臣！
当晚，一份加急的、充满“孙学”哲理和科技名词的报告，通过最快速度，送到了孙连城的办公室。
孙连城此刻正窝在沙发里，一边刷着手机上的段子，一边为自己“非暴力不合作”的成功首秀沾沾自喜。他觉得，王明远他们忙活一阵子，弄出来个劳什子“大地脉搏计划”，无非是花点钱，最后拿出一堆模糊不清的“玄学”数据，然后把项目再往后拖个几年，完美！
他拿着那份厚厚的报告，随意地翻阅。报告开头，是王明远那煽情到掉鸡皮疙瘩的辞藻，什么“聆听大地脉搏”、“解读自然密码”、“孙导师高瞻远瞩”……孙连城撇撇嘴，心说：“马屁精！”
他翻到核心数据分析页。
“卧槽！”
一个巨大的三维模拟图，赫然出现在眼前，红色的警示区域，触目惊心。那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地下溶洞，几乎要将整个b地块掏空。数据模型清晰地标注着溶洞的深度，顶层岩石的厚度，以及“一旦建设，极有可能导致大规模塌陷”的醒目标注。
孙连城猛地坐直身子。他不是地质专家，但“大规模塌陷”这四个字，他懂。这意味着一旦b方案通过，未来市民公园建成，那将会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而这场灾难的背后，可能就是无数官员的政治生命。
他拿起报告，再次仔细翻阅。报告的最后，是王明远那句总结：“幸赖孙导师‘顺其自然’之神谕，我局启动‘大地脉搏计划’，方得此惊天发现。此乃孙导师以无形之智，佑我北莞万千民众安全，真乃我市之幸，百姓之福！”
孙连城把报告“啪”地一声合上。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诞感，从头到脚把他淹没。他只是想摸鱼！只是想躺平！只是想找个“顺其自然”的借口把皮球踢走！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的“作死”行动，最终都能被这群“信徒”给硬生生地解读成“高瞻远瞩”、“神来之笔”？
他的功劳簿啊！又厚了！又他妈的厚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因果律锁定的倒霉蛋，不管他往哪个方向“甩锅”，那口沉甸甸的“功劳大锅”都会以一种诡异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回他自己头上。
这是一种何等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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