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节气刚过，酝酿了许久的雪，终于在一个寂静的深夜，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起初是细碎的雪籽，敲打着窗棂，渐渐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覆盖了屋檐、田野、山峦。
清晨推开门，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积雪压弯了竹枝，给老屋的黛瓦戴上了厚厚的白帽。远处的山岭轮廓变得柔和，近处的树木琼枝玉叶，宛如仙境。雪还在下，但势头已缓，雪花悠然飘落，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压时发出的“咯吱”声，格外清晰。
这场雪下得很大，也很透，是难得的丰年之兆。
合作社的院子里，积雪足有半尺深。福伯和几个早起的社员，正拿着扫帚和木锨，清理出一条通道。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雾。孩子们最高兴，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堆雪人，清脆的笑声打破了雪后的宁静。
林晚也加入了扫雪的行列。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人精神一振。劳动了一会儿，身上便暖和起来。看着眼前这片纯净无瑕的白色世界，连日来忙于筹划的疲惫仿佛也被洗涤一空。
“这场雪下得好啊！”福伯直起腰，拄着扫帚，望着白茫茫的田野，“地里的虫卵冻死不少，开春病虫害能轻些。这雪水渗进土里，更是顶好的肥料！”
“是啊，”林晚点头，用木锨将一堆雪铲到树根下，“瑞雪兆丰年。咱们明年的药材，肯定有个好收成。”
扫完雪，林晚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信步向村后的山坡走去。雪后的山路有些难行，但她走得很慢，很稳。登上一处高地，放眼望去，整个桃源溪流域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静谧、安详，仿佛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平日里奔流的溪水，此刻也收敛了声响，只在冰层下默默流淌。
这片土地，在雪的覆盖下，仿佛进入了最深沉的睡眠，积蓄着勃发的力量。林晚想起正在整理的草药知识，想起明年将要展开的生态体验，想起桃源溪治理工程的蓝图……所有这一切，都如同种子，深埋在这雪被之下，等待着春风的召唤。
她看到雪地上有几行清晰的动物足迹，像是野兔或山鸡留下的，蜿蜒着通向密林深处。生命从未因严寒而止息，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顽强地存在和延续。
中午时分，雪彻底停了，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来，光芒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合作社的屋顶开始滴滴答答地化雪，雪水顺着冰棱滑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下午，林晚和孙雪约在老屋，继续整理草药手稿。炭盆烧得暖烘烘的，墨兰也加入进来，对一些模糊的记载进行补充和确认。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暖意融融，充满了专注而平和的气息。
“孙雪，你看这段关于‘接骨草’的记载，”林晚指着一段文字，“‘生于阴湿石缝，夏采全草，捣烂外敷，可续筋接骨’。这里说的‘夏采’，是不是指花期前后药效最好？”
孙雪查看着自己的笔记和带来的参考资料：“从现代药理看，其活性成分在花果期确实含量较高。林晚姐，你们这民间经验，很多时候和科学验证是吻合的，真了不起。”
墨兰微笑道：“都是老辈人一代代试出来的，准着呢。”
工作间隙，林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屋檐下渐渐变短的冰棱，和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积雪。一场大雪，仿佛按下了暂停键，让一切都慢了下来，也让一些东西变得更加清晰。
雪落无声，却覆盖了尘埃，孕育了希望。在这极致的静谧中，桃源村未来的轮廓，似乎也变得更加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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