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上人形神俱灭,但是那句未尽的遗言——“老祖不会……”却如同鬼魅般在陈林心头萦绕。
老祖?阴煞门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这个念头让陈林刚刚松懈的心神再次绷紧。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那柄以亲人性命炼制的血煞魔剑!
他降下身形,开始仔细搜刮阴煞门的残余底蕴。宝库虽被他洗劫过一次,但或许还有隐藏的密室。他凭借强大的神识和从阴渡那里得来的信息,几乎将整个阴煞门翻了个底朝天。
藏书阁、炼器室、各位长老的洞府、甚至连枯骨洞天的废墟他都一寸寸探查过去,但是大部分的洞府似乎已经被翻找过了,也许是那些逃跑的弟子在逃跑之前来到这里,搜刮过了一番。虽然如此,但是依旧收获了不少灵石、材料和功法玉简,其中甚至包括枯骨上人主修的《枯骨魔功》以及一些阴毒秘术,这些对他无用,但或许日后能换取资源。
然而,关于那柄血煞魔剑,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没有炼制图纸,没有存放记录,甚至连一丝相关的气息都感应不到。它就仿佛从未在阴煞门中存在过一般。
“难道……真的不在门中?”陈林眉头紧锁,阴渡临死前的话应该不假。可枯骨上人最后提及的“老祖”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魔剑被那位“老祖”带走了?
种种疑虑涌上心头。保险起见,他决定返回一切开始的地方——周家矿场。那里是魔剑的炼制之地,或许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他不再停留,化作流光,朝着记忆中的故乡方向飞去。
数日后,陈林回到了那片承载着他童年与噩梦的土地。曾经的村庄早已化为焦土,荒草丛生。不远处的周家矿场更是死寂一片,入口坍塌,被乱石封堵,显然已经废弃多年。
周家……想必在阴煞门利用完矿场后,也难逃被灭口的命运。
陈林心中一片冰冷,挥袖扫开堵住矿洞的巨石,一步步走入黑暗的矿道之中。矿道深处阴气极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怨念。
他循着阴气最浓郁的方向深入,终于在地下极深处,找到了那个曾经的血池所在。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央是一个干涸的、留下暗红色污渍的池子,四周岩壁上还刻满了模糊的邪恶符文。这里阴气森森,怨念凝聚不散,若是凡人至此,恐怕瞬间就会被侵蚀心神。
陈林展开神识,仔细探查着洞窟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能量波动。他甚至动用青铜古剑,试图感应同源煞气的存在。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血池早已干涸,魔剑不知所踪。除了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与怨念,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那柄剑,仿佛被人彻底取走,抹去了一切痕迹。
站在空荡荡的血池边,陈林沉默了。仇人已诛,但承载着亲人血魂的魔剑却下落不明,甚至可能落入了某个更强大的“老祖”手中。
他紧紧握住了青铜古剑,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他对着空寂的洞窟,也对着冥冥中的未知敌人,立下誓言。
阴煞门覆灭,只是一个开始。他的复仇之路,似乎指向了更遥远、更强大的敌人。
站在空寂的血池边,陈林心中翻涌的杀意与执念,竟奇异地渐渐平息下来。他反复咀嚼着枯骨上人临死前那句“老祖不会……”,最初的紧绷与疑虑依旧存在,但那柄血煞魔剑本身,似乎已不再能牵动他全部的心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穷尽心力复仇,斩杀阴鸠、阴渡、阴煞乃至枯骨上人,为的是告慰父亲和乡亲们的在天之灵,是丁结那段血海深仇。如今,元凶巨恶已伏诛,直接参与屠村的仇人尽数授首。那柄魔剑,固然是以亲人性命炼制,令人痛恨,但它终究只是一件死物,是仇人作恶的工具。
真正的仇,已经报了。
继续执着于寻找一件不知下落、甚至可能引来更强敌人的凶器,或许并非明智之举,也偏离了他复仇的初衷。他的人生,不应该永远被仇恨彻底捆绑。
这个念头一生,他顿时感觉心神一轻,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沉重枷锁,连带着体内灵力的运转都似乎更加顺畅了几分。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干涸的血池,不再留恋,转身离开了这处伤心地。
他没有立刻远行,而是回到了那片生于斯、长于斯,却也毁于斯的村庄废墟。一道银灰色的矫健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正是小黄。它似乎能感受到主人心境的变化,不再像以往厮杀时那般躁动,只是安静地陪伴着,偶尔用头颅轻轻蹭蹭陈林的手。
多年过去,荒草已齐腰深,断壁残垣掩映其间,一片荒凉。然而,令他微微动容的是,那些尚未完全倒塌的屋舍,虽然布满灰尘蛛网,木料腐朽,但整体框架却比他想象中要完整许多,并未完全呈现出岁月摧残后的彻底颓败。仿佛这片土地,还在顽强地保留着最后的痕迹。
他凭着记忆,走到了自家那间早已没有屋顶的土屋前。院墙大半坍塌,门板也不知所踪。他走了进去,目光在布满杂草和碎石的堂屋内扫过,最终落在角落一个半埋于土中的破旧木箱上。
那是他父亲生前用来存放一些零碎物件的箱子。
陈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泥土,打开了已然腐朽的箱盖。里面是一些早已锈蚀的农具、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他解开油布,里面是一块质地粗糙、却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玉佩,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一本纸张泛黄、记录着简单拳脚功夫和草药知识的册子,是父亲年轻时偶然所得,也是他武道启蒙之物;还有一支早已干涸的毛笔,父亲曾在灯下教他认字,虽然父亲懂得字也不是很多……
看着这些熟悉的物件,往昔那些虽然清贫却充满温情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陈林的眼眶微微湿润。仇恨燃烧时,这些记忆被深深压抑;如今大仇得报,那份深藏的思念与悲痛才汹涌而出。
他仔细地将这些遗物收起,然后在原本堂屋的正中央,用手清理出一片空地,垒起一个简单的土坟。他没有找到父亲的尸骨,甚至连衣冠冢都算不上。
他将那本拳脚册子、那支毛笔和母亲的玉佩郑重地放入坟中,然后寻来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以指为笔,灌注灵力,在上面刻下:
先父陈公大森之墓
不孝子 陈林 立
字迹深入石髓,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哀伤与永久的怀念。
他将石碑立在坟前,后退几步,整了整衣袍,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小黄也学着他的样子,前肢伏地,头颅低垂,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也在进行着它的祭奠。
“爹,乡亲们……害你们的仇人,我已经全部手刃了。”他低声诉说着,声音在荒寂的村落中显得格外清晰,“你们……安息吧。”
起身后,他久久伫立。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荒草与废墟上,为他挺拔的身影和身旁忠诚的伙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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