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面包车在城市的脉络中无声穿行，窗外的流光溢彩无法照亮吴薇薇心中的冰冷和麻木。她像一具提线木偶，被未知的力量牵引着，驶向不可知的命运。刚才露台上胡广财狰狞的面孔和死亡的威胁还历历在目，与此刻车内死寂的沉默形成诡异的对比。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位于工业区边缘的、毫不起眼的仓储园区，停在一个卷帘门紧闭的仓库前。车门滑开，那个伪装成保安的“新巢”内应示意她下车。
仓库内部与外观截然不同，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科技感的临时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墙上分割显示着城市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复杂的数据流以及…“星聚荟”内部此刻鸡飞狗跳的混乱场景。
林灿（并未易容，以真实但平静的面目）站在主屏幕前，背对着她。耗子在一旁的操作台上飞快地敲击键盘，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能量棒。
吴薇薇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更不明白这些看起来就极不好惹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吴薇薇。”林灿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你的任务完成了。”
“任务？”吴薇薇茫然地重复，随即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激动起来，“完成？我搞砸了！录音笔被抢走了！胡广财差点杀了我！你们到底是谁？！”
“录音笔无关紧要。”林灿淡淡道，“你的价值，在于成功地吸引了胡广财和他所有安保的注意力，为我们真正的行动创造了完美的窗口。你做得很好。”
吴薇薇愣住了。吸引注意力？窗口？她忽然想起那突如其来的消防警报和停电…难道…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利用的、吸引火力的弃子？甚至连“复仇”的念头，都是被刻意引导和放大的？
“你们…你们利用我…”她声音颤抖，带着被彻底愚弄的绝望和愤怒。
“互相利用而已。”林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想要报复胡广财，我们提供了机会和‘支持’。虽然过程出了点意外，但结果符合预期。作为回报，‘星尘监管’对你的指控将会撤销，那五十万，就当是你的‘演出费’和封口费。”
屏幕一角适时弹出“星尘监管”系统内部的操作界面，显示着“吴薇薇涉嫌欺诈案”的状态被更改为“证据不足，予以结案”。
巨大的转折让吴薇薇一时无法消化。困扰她多日、几乎逼死她的噩梦，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还白得了五十万？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对方能轻易将她打入地狱，又能随手将她捞起，这种对命运随心所欲的掌控力，比胡广财的暴力更令人窒息。
“为…为什么？”她涩声问。 “因为你还有一点点剩余价值。”林灿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全新的手机和一张身份证，“换个名字，换个城市，重新开始。或者，选择留下，成为我们放在胡广财身边的一颗更深、更安静的钉子。选一个。”
手机里预存了一笔足够她安稳生活一段时间的钱，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她，但名字和信息全然陌生。
吴薇薇看着这两样东西，双手颤抖。自由和安稳近在咫尺，但代价是彻底告别过去，隐姓埋名。而留下…意味着继续与这些可怕的人和事纠缠，风险极大，但或许…能获得更多？
贪婪和恐惧再次在她内心交战。最终，对胡广财那刻骨的仇恨，以及一丝不甘心就此沉沦的扭曲念头，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我…我留下！我要亲眼看到胡广财完蛋！”
“明智的选择。”林灿似乎早有预料，“你会得到新的指示。现在，有人会带你去安全屋休息。”
一个穿着干练的女队员走上前，示意吴薇薇跟她走。吴薇薇最后看了一眼屏幕墙上胡广财那焦头烂额的身影，咬紧牙关，跟了上去。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仇恨的火焰已经将她烧得别无选择。
处理完吴薇薇这边，林灿的目光回到主屏幕。 “‘货’到手了多少？”他问耗子。 “嘿嘿，大丰收！”耗子兴奋地调出数据，“胡胖子保险库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备份账本、物流记录、加密通讯录，全扫回来了！虽然核心的‘引路人’直接指令可能没有，但足够把‘星聚荟’和他的‘渔场’生意彻底锤死！网络服务器里的数据也拷贝得差不多了，正在分析！”
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各种加密文件被破解后的内容：隐藏的账本显示着巨额非法资金流水；物流记录详细记载着一次次“特殊样本”的输送时间、路径和伪装方式；加密通讯录里包含了大量与境外那个“热带医学研究中心”（空壳）以及一些身份可疑的“医疗专家”的联系方式。
“足够让胡广财把牢底坐穿了。”林灿冷漠地评价道，“把这些东西复制几份，匿名发给经侦、海关、还有那几个一直盯着他的税务局官员。给媒体的那份，可以稍微‘劲爆’一点，暗示涉及‘非法生物实验’和‘跨国走私’。”
“明白！保证明天头条炸开花！”耗子咧嘴一笑，开始操作。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赵四海的徐曼青传来紧急通讯：“林先生！赵四海刚才接了一个加密电话，情绪极其激动，几乎是在咆哮！他反复喊着‘钱马上到位！’, ‘信号已经清晰！’, ‘不能再等！’。挂断电话后，他命令心腹立刻将他私人保险柜里那个金属盒子送去‘老地方’！我们的人尝试跟踪，但对方反跟踪能力很强，进入了信号屏蔽区跟丢了！”
金属盒子？老地方？ 林灿立刻联想到赵四海之前紧握的那块散发幽蓝光芒的“信物”碎片。 “耗子，立刻回溯赵四海最近所有行程和通讯记录，重点排查他可能进行秘密会面的‘老地方’！尤其是信号屏蔽区周边！”
“已经在查！”耗子双手快出残影，“结合车辆GpS历史记录和卫星图像…有了！城西废弃的第三船舶维修厂！那里有大型地下船坞，电磁屏蔽极强！他最近三个月去过四次那里！每次停留时间都不长！”
第三船舶维修厂？地下船坞？ 这显然不是常规的会面地点！ “调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卫星、无人机、远程传感器，给我死死盯住那个船坞的所有出入口！薇薇安，分析该区域近期所有的能源消耗和通讯信号异常！”林灿快速下令。
“新巢”如同一台精密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很快，更多的信息被汇总：
· 该废弃船坞近期的地下电缆有异常的高能耗波动，模式不符合照明或通风，更像某种大型设备间歇性启动。
· 探测到极其微弱、但频率特殊的信号泄漏，与“深潜者”残骸和张锐画作散发的波动有相似之处，但更强烈、更不稳定。
· 一小时前，有一辆经过特殊防辐射改装的冷藏车进入了船坞区域，至今未出。
一切迹象都表明，赵四海的“老地方”，很可能就是一个秘密的、“门”相关实验或传送的场地！而那辆冷藏车运送的，极有可能就是胡广财“渔场”提供的“活性样本”！
“胡广财这边刚乱，‘样本’就送到了赵四海那边…”林灿眼神锐利，“‘引路人’这是要不顾一切，强行推进了！”
“老大，那我们…” “计划不变。先按死胡广财，砍掉‘引路人’一只手臂和样本来源。同时，全力监控船坞，我要知道赵四海到底在那里搞什么鬼！”林灿斩钉截铁。
命令下达。 针对胡广财和“星聚荟”的致命证据，如同出膛的炮弹，沿着网络无声地射向各个监管部门和对头媒体的邮箱。 而遥远的公海上，“海洋探索者号”周围的异常能量读数再次陡然升高。 猎户座方向的波动，频率也越来越急促。
风暴的前夜，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所有的棋子都已就位。 所有的矛盾都已激化。 只等那第一道闪电， 劈开这沉重的夜幕。 而隐藏在幕后的猎人， 已经绷紧了弓弦， 瞄准了第一个， 也是最肥美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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