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印记”展览的筹备工作进入了最紧张的倒计时。苏沐晴忙得脚不沾地，协调艺术家、监督布展、确认媒体名单，整个人像上了发条一样连轴转。林浩依然鞍前马后，帮忙处理各种杂务，联系资源，他的高效和能量在这种时候确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苏沐晴注意到，他偶尔会盯着某幅画作，或者某个布展的角落出神，眼神不再是纯粹的阳光，而是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与阴郁。
叶墨染将林浩的变化尽收眼底。老鹰那边关于《寒江孤影图》的调查还在继续，这幅遗失古画的具体信息极少，只知道它创作于那位国画大师的早期，风格与其后期迥异，且据说画中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引得多方势力暗中寻觅。林浩私下打听这幅画，其动机愈发可疑。
这天晚上，布展工作终于接近尾声。苏沐晴累得几乎虚脱，但看着初具规模的展厅，眼中充满了成就感。林浩提议大家一起去吃个宵夜庆祝一下，苏沐晴本想拒绝，但看到几位帮忙的志愿者和艺术家也一脸疲惫，便点头答应了。
叶墨染自然一同前往。一行人来到学校附近一家常去的烧烤店。气氛起初很热烈，大家谈论着展览的亮点，对明天的开幕充满期待。林浩显得格外活跃，频频举杯，但眼神却不时地、不受控制地瞟向苏沐晴，那目光深处，隐藏着一股越来越难以压抑的炽热与…不甘。
几瓶啤酒下肚，林浩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语气也开始有些失控。
“沐晴学姐…”他端着酒杯，走到苏沐晴身边，声音比平时低沉，“你知道吗？从第一次在画室看到你的画，我就…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画里有光，那种光…让我觉得…”
桌上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苏沐晴微微蹙眉，身体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些许距离：“林浩，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林浩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酒后的激动，“我很清醒！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联系基金会，帮忙布展…难道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那个叶墨染，他除了整天冷着张脸跟在你身边，还能给你什么？他能给你基金会这样的平台吗？他能理解你的艺术吗？”
他的话语充满了攻击性，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一直沉默坐在苏沐晴身边的叶墨染。
苏沐晴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严肃：“林浩！请注意你的言辞！墨染是我的男朋友，我选择和谁在一起，不需要你来评判。至于你做的那些，我很感谢，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借此干涉我的生活和感情！”
“感谢？就只是感谢？”林浩像是被刺痛了，猛地放下酒杯，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苏沐晴面前，眼神偏执而危险，“我要的不是感谢！沐晴学姐，你看看我！我比他年轻，比他更懂你，更能帮你！只要你点头，我家的资源，我的人脉，都可以为你所用！我们可以一起把‘晴空’做到最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这近乎赤裸的逼问和充满压迫感的姿势，让苏沐晴感到一阵不适和恐惧。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叶墨染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叶墨染动了。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看林浩，只是随手拿起桌上一根用来串烤肉的、崭新的竹签，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那根竹签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擦着林浩撑在桌面的右手食指指尖飞过，“笃”的一声，精准无比地钉入了桌面上一个空啤酒瓶的瓶口，竹签尾部微微颤动，瓶身却纹丝不动！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除了当事几人，其他桌的客人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林浩所有的动作和话语戛然而止。他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钉入瓶口的竹签，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里，被竹签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虽然没有破皮，却让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抬头，看向叶墨染。
叶墨染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神乎其技的一手与他无关。他甚至拿起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浩。
那目光并不凶狠，也没有怒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淡漠，如同万丈寒渊，瞬间将林浩所有的酒意和狂热冻结。
“你喝多了。”叶墨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坐下，或者，我帮你坐下。”
没有威胁的词语，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林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下一根竹签，瞄准的将不会是酒瓶。
桌上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声的交锋震慑住了。
林浩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那股被酒精和欲望催生出来的勇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后怕和屈辱。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颓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低下头，不敢再看叶墨染和苏沐晴。
叶墨染不再理会他，转向苏沐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累了一天了，我们回去吧？”
苏沐晴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对叶墨染的依赖和安心。她点了点头：“好。”
叶墨染起身，结算了账单，然后自然地牵起苏沐晴的手，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从容离开了烧烤店。
回去的车上，苏沐晴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话。
“吓到了？”叶墨染轻声问。
“有一点……”苏沐晴老实承认，随即又看向他，“不过，有你在，我就不怕。”她顿了顿，担忧地说，“只是…林浩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被欲望支配的时候，往往会露出真面目。”叶墨染目光看着前方的夜色，语气深邃，“他接近你，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因为艺术。”
他没有说出关于《寒江孤影图》和“夜枭”的猜测，不想让她承受更多。但他知道，林浩这颗棋子，或者说这头自以为是的幼兽，已经亮出了獠牙。今晚的警告，只能暂时让他收敛。只要他背后的欲望和指令还在，他迟早会再次扑上来。
而下一次，叶墨染就不会再如此“客气”了。
他将苏沐晴送回公寓，安顿她睡下后，走到露台上，拨通了老鹰的电话。
“盯紧林浩，尤其是他接下来的所有通讯和接触对象。我怀疑，‘夜枭’给他的指令，可能不止是接近沐晴那么简单。”
林浩今晚失控的表现，更像是一个被逼到墙角、急于完成任务的人。他背后的人，或许已经失去了耐心。
风雨，似乎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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