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夏天，热得连鸣蝉都懒得叫唤。
临潼区，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一号坑前，人流如织，各种语言的惊叹声混杂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隔着维护栏杆，数千尊陶俑肃穆静立，跨越两千多年的沉默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仿佛下一秒，那一片土黄色的军阵就会活过来，再次为他们的帝皇征战四方。
当然，这只是浪漫的想象。
至少在林渊看来是这么回事。
“末法时代，灵气枯竭，法则沉寂。老祖宗们再牛逼，现在也就是一堆高级手办，还是不能动的那种。”他小声嘀咕着，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见鬼的天气和周围游客的汗味腌入味了。
他，林渊，某985高校考古系即将延毕的大四“学渣”，此刻正对着这支无声的大军，愁肠百结。
愁的不是千古一帝的雄才大略，也不是大秦锐士的赫赫武功，而是——他妈的毕业论文。
他的导师，那位以古板严苛着称的吴教授，刚刚第三次驳回了他的开题报告，评价只有一句话：“毫无新意，尽是拾人牙慧！林渊，你要是再拿不出点有创见的东西，就等着明年和你学弟学妹一起答辩吧！”
创意？在考古这行当，尤其是在研究这种被无数前辈大家掘地三尺研究透了的兵马俑上，还能有什么新创意？难道要他论证秦始皇其实是个外星人，兵马俑是太空舰队预备役吗？
“唉……”林渊长长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从随身那个快被磨破边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资料和一台旧平板电脑。他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试图在最后期限前再垂死挣扎一下。
平板电脑里存着不少博物馆内部流传的、未公开的高清细节照片和数据，这是他那在博物馆工作的远房二叔好不容易给他弄来的，指望他能有点出息。
手指划过着屏幕，陶俑的发髻、甲胄的纹路、兵器的形制……细节放大再放大，看得他眼睛发花，脑子里却依旧空空如也。
“完蛋了，这次真要凉凉……”他哀嚎一声，脑袋往后一仰，重重磕在墙上。
咚。
一声闷响，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细微的、不同于墙壁触感的松动声。
“嗯？”林渊下意识地回头，发现身后墙壁下方有一块砖石似乎有些松动，刚才那一下，恰好把它撞得移开了一点缝隙。缝隙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他这个角落。游客们都挤在栏杆前拍照，工作人员也在远处。
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某种破罐破摔的作死心态）驱使着他。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缝隙，摸索了几下，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长条状物体。
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这该不会是……什么文物吧？私动文物可是大罪！
但另一种莫名的冲动，却让他手指微微用力，将那东西一点点抽了出来。
那是一片保存相对完好的竹简，颜色暗沉，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上面用秦篆刻着几行小字，字迹古朴，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这……好像是……”林渊的考古专业知识终于派上了点用场，他勉强辨认出开头几个字：“……赳赳老秦……”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解读竹简内容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片看似普通的秦简，突然变得滚烫无比，仿佛刚从炼钢炉里捞出来一样！
“嘶——烫烫烫！”林渊下意识就想甩手扔掉，可那竹简却像烙铁一样黏在了他的指尖上！
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暴戾到极点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他的指尖凶蛮地冲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最纯粹的“意”——无尽的征战，冲天的狼烟，震耳的厮杀，对土地的渴望，对命令的绝对服从，还有那种浸透到骨子里的、永不回头的决绝！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嗡——”林渊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发黑，耳边是万马奔腾的轰鸣和无数人歇斯底里的呐喊。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扔进狂暴漩涡的树叶，瞬间就要被撕成碎片。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他身体深处，某个从未被察觉的角落，一种奇异的力量被这股外来的上古战魂意念粗暴地激活了。
仿佛生来就会，他的“灵”自动运转起来，开始疯狂地解析、吞噬、复制这股冲入体内的恐怖意念流！
【接触高浓度上古战魂意志碎片……】 【解析目标：秦·军伍契约残简……】 【解析中……1%…15%…50%…】 【灵脉拾荒者体质激活……】 【解析完成！获取本源法则碎片：【赳赳老秦】！】 【效果：小幅提升肉身韧性，微弱提升意志抗性，可获得少量秦军战魂认同（副作用：极易吸引相关亡灵注意）】
一连串冰冷、机械、完全不似人类思维的信息流在他意识中闪过。
同时，那股几乎要撑爆他脑袋的狂暴战意，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温顺下来，化作一股暖流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结实了一点点，精神也清明了不少，刚才的眩晕感一扫而空。
黏在指尖的灼热感也消失了，那片秦简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所有的灵性都在刚才那一刻被抽干了。
“刚……刚才那是……”林渊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他的后背，心有余悸。
没等他细想这超自然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更大的变故发生了！
嗡——！
一声低沉却撼动整个空间的嗡鸣，从兵马俑坑深处传来！
一号坑内，所有游客都感受到了这莫名的震动，说笑和惊叹声戛然而止，人们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怎么回事？地震了？”
“好像是坑里传来的声音？”
维护栏杆旁，一个举着自拍杆直播的网红小姐姐突然尖叫起来：“啊！动了！它动了！！”
这一声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动了？”
“哪里动了？！”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手指的方向——坑中一个位于边缘的、原本低着头的跪射俑！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尊跪射俑低垂的头颅，竟然极其缓慢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陶土烧制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窝却仿佛有了焦点，穿越两千多年的时光，冰冷地“凝视”着前方，凝视着……刚刚吸收了秦简力量的林渊所在的方向！
“轰！”整个展厅彻底炸开了锅！
“活了！兵马俑活了！！”
“我的天啊！快看！它的手！手指好像也动了！”
“特效吗？这是博物馆搞的新活动？”
惊恐的尖叫、兴奋的呼喊、难以置信的质疑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游客们疯狂地后退，又想看又怕死，人群瞬间混乱不堪。安保人员吹着哨子，拼命想维持秩序，脸上也写满了惊骇和茫然，这显然不在他们的应急预案里。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源头的林渊，此刻正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那片失去灵性的秦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伴随着刚刚获取的那条法则信息的最后一句副作用在疯狂回荡：
【副作用：极易吸引相关亡灵注意……】 【极易吸引相关亡灵注意……】 【吸引亡灵注意……】
“我……我勒个去……”林渊看着那尊似乎“活”过来的跪射俑，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竹简，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不……不是吧？碰瓷啊？！我就摸了一下下而已！”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尊跪射俑空洞的目光，跨越混乱的人群，死死地锁定了他。
不仅仅是他。
咔…咔咔……
细微的碎裂声和摩擦声，开始从坑中更多的地方响起。
仿佛连锁反应，一尊接着一尊，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陶俑，手指、手臂、甚至头颅，都开始出现极其细微却真实无比的颤动！一股无形的、肃杀的氛围开始弥漫，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某种沉睡了两千多年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唤醒！
博物馆的警报系统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凄厉鸣响起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紧急疏散！所有游客请立即有序撤离！重复！立即撤离！”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急促到变调的声音。
人群彻底失控，哭喊着涌向出口。
林渊被人流裹挟着，踉跄跄跄地往外跑，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开始“骚动”的俑坑，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的毕业论文……好像有救了？
不对！这他妈是要出人命了啊！
而在他视线未能捕捉到的博物馆二楼栏杆处，一道窈窕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冷静地俯瞰着下方的混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战术服、气质干练凌厉的混血美女，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神锐利如鹰。她似乎完全不受下面恐慌情绪的影响，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被人流冲撞着的、一脸懵逼的林渊。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胸前一枚造型奇异的项链吊坠。那吊坠上，刻着复杂而古老的星图纹路，若是林渊能看见，或许会觉得隐隐有些眼熟——似乎与他刚刚“吸收”的那枚秦简上的某种纹饰，以及遥远四川那座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神树上的图案，有着某种跨越文明的神秘同源感。
女特工——夏弥，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几乎被下方的喧嚣淹没：
“灵脉波动源……找到了。果然是个能惹麻烦的家伙。”
她的目光，如同猎人锁定了猎物。
林渊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好像摊上大事了。
天大的事！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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