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爷胸腔里那团盘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墨绿病气,如同最深的噩梦烙印在我眼底。那股无形的腐朽和绝望,穿透了低矮的土墙,死死扼住了我的呼吸。我后背紧紧抵着三婶家冰冷的土墙,粗糙的墙皮摩擦着单薄的衣衫,却丝毫驱不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悬壶星图在脑海深处剧烈地嗡鸣着,核心那杆青铜药秤的虚影震颤不休,如同遭遇天敌的预警。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排斥和警告信号,如同冰锥刺入我的意识——逃!远离那个被墨绿病气吞噬的生命!那不是现在的我能触碰的东西!
我猛地闭上眼,强行切断了那穿透性的“视线”。灰白的世界褪去,午后刺眼的阳光重新洒满小院,蝉鸣依旧聒噪,阿黄瘫在地上发出虚弱的喘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恐怖景象,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天道崩坏的伤口……爷爷的话在耳边轰鸣。赵大爷那墨绿病气,哪里还是寻常的痨病?那分明是天道伤口在他身上溃烂、流脓的迹象!那深黑的、扎根侵蚀的触手,那核心的死灰色……无不昭示着更深层的、与寻常疾病截然不同的腐坏!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刚刚因阿黄腿伤好转而升起的一丝掌控感。我踉跄着跑回屋里,一头扑倒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用带着霉味的旧被子死死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个可怕的世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冷汗浸透了里衣。
赵大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割在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次咳嗽的间隙,那死寂般的喘息,都预示着墨绿病气又侵蚀了一分生机。悬壶星图在脑海深处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根绷紧的弦,牵扯着我的神魂,带来阵阵眩晕和针扎似的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三婶带着一身疲惫和河水的湿气回来了,铁柱也玩得一身泥猴样。晚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糙米粥和一小碟咸菜疙瘩。我食不知味,脑海里翻腾着黑气、雷光、墨绿病气,还有爷爷最后那年轻而陌生的脸。掌心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在昏暗的油灯下,似乎又隐隐透出一点银蓝色的微光。
三婶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浆洗衣裳的辛苦,铁柱则兴奋地讲着下午掏鸟窝的“壮举”。他们的声音,连同碗筷碰撞的声响,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我机械地吞咽着,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躲进黑暗里,或许能不再听见那咳嗽声,不再“看”见那些可怕的景象。
饭后,我早早缩回了那张冰冷的木板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三婶家的油灯很快熄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铁柱在隔壁小床上很快打起了鼾。我睁大眼睛,望着房梁模糊的轮廓,耳朵却异常敏锐地捕捉着隔壁院子里传来的每一声咳嗽。
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凄厉,像破旧的风箱在绝望地拉扯。每一次咳喘都带着生命被强行撕扯的痛楚。悬壶星图的嗡鸣在我脑中与之呼应,时强时弱,如同某种诡异的共鸣。眉心深处那被流光刺入的位置,灼热感越来越清晰,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心神不宁。
时间在黑暗和痛苦的喘息中缓慢爬行。窗外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有极其微弱的光勉强透进来,勾勒出屋内简陋家具的轮廓。不知是午夜几更,赵大爷的咳嗽声终于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变成了如同溺水般的、拉长而艰难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嘶啦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被那垂死喘息填满的瞬间——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叩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三颗冰冷的石子,猛地投入我紧绷的心湖,瞬间激起惊涛骇浪!
谁?!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比赵大爷的墨绿病气更刺骨、更阴邪,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穿透了单薄的土墙,弥漫了整个小屋!
不是三婶!三婶的嗓门又急又重!也不是铁柱!铁柱早就睡死了!
那敲门声……太轻了,轻得像怕惊扰了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感。仿佛敲门的不是手指,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笃…笃…笃…
又是三下。间隔均匀,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诡异的耐心和执着。
铁柱的鼾声停了,他似乎也被惊醒了,在黑暗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娘……有人敲门?”
三婶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满:“大半夜的……谁啊?……别管,睡你的……”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那么轻,那么清晰,固执地穿透了门板,也穿透了黑暗和恐惧,直接敲在我的心尖上。
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了!
那股弥漫进来的阴寒气息,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骤然变得更加浓郁、更加实质化!它冰冷、粘稠、带着一种坟墓深处特有的土腥气和……难以形容的陈旧怨念!这股气息像无数冰冷的细针,刺得我裸露在被子外的皮肤一阵阵发麻!
悬壶星图在脑海深处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耳的嗡鸣!核心的青铜药秤虚影疯狂震颤,银蓝色的星图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一股强烈的、带着煌煌正气却又无比警惕的排斥感,如同无形的护盾在我意识中张开!
这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窒息。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烦死了!谁啊!”三婶终于被这固执的敲门声彻底惹恼了。黑暗中响起她摸索着下床的声音,踢踏着破旧的布鞋,带着被扰清梦的火气,骂骂咧咧地朝门口走去,“大半夜的嚎丧呢?催命啊?!”
“娘!别……”铁柱似乎也感到了不安,带着睡意怯怯地喊了一声。
三婶没理会,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我听到门闩被拉动时粗糙的摩擦声。
吱呀——
沉重的、带着腐朽气味的木门,被三婶带着怨气拉开了一条缝。
冰冷的、带着浓郁土腥和腐朽气息的风,瞬间倒灌进屋里!
“谁……”三婶不耐烦的声音刚出口,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门外,惨淡的月光(不知何时云层裂开了一丝缝隙)斜斜地照射下来,勾勒出一个站在门槛外的……人影。
不,那不是人影!
那是一个极其模糊、仿佛由最稀薄的灰色烟雾勉强凝聚成的轮廓!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位置凹陷下去,形成两个空洞,里面是比夜色更深的、纯粹的黑暗!它站在那里,身形微微佝偻,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整个“身体”都在极其不稳定地微微波动、摇曳,仿佛随时会散入风中。那浓郁的、刺骨的阴寒和死气,正是从这团模糊的灰雾中散发出来!
它微微抬起一只同样模糊的、烟雾状的手臂,指向屋内——指向我缩在床上的方向!
一个声音,直接在屋里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钻入我们的脑海!那声音嘶哑、干涩、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摩擦着锈蚀的铁片,带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一种非人的空洞:
“苏……苏念……小先生……救……救我……”
“啊——!!!”
三婶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叫声里充满了最原始的、见到不可名状恐怖之物的极致惊骇!她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向后弹开,肥胖的身体重重撞在身后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鬼!鬼啊——!!!”铁柱的哭嚎声也瞬间炸响,充满了崩溃的恐惧。
那模糊的灰色雾影,对三婶的尖叫和铁柱的哭嚎毫无反应。它依旧固执地“站”在门口,那只烟雾状的手臂,依旧直直地、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哀求,指向黑暗中的我。
“痛……好痛……小先生……苏家……金针……救我……”
那直接钻入脑海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腔。随着它的“话语”,我看到那团模糊的灰色雾气中,在它胸口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小团东西!
不是病气!不是灰黄,也不是墨绿!
那是一种极其污秽、极其不祥的……暗紫色!
那暗紫色只有拳头大小,却如同最恶毒的脓疮,深深“嵌”在灰雾般的魂体中央!它像一颗腐烂的心脏,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浓烈的怨毒、不甘和一种被强行束缚、无法解脱的极致痛苦!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扭曲纹路,从这暗紫核心蔓延出来,缠绕、勒紧着整个灰雾魂体,仿佛要将它勒碎、吞噬!这暗紫色核心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感知到的阴寒死气更加邪恶、更加混乱,充满了纯粹的负面能量!它正是这魂体痛苦的根源!
天道伤口!这是另一种形态的天道伤口!附着在魂灵之上的腐骸!
悬壶星图的嗡鸣达到了顶点!脑海中的星图剧烈旋转,核心的药秤虚影爆发出璀璨的银蓝光芒,一股强烈的、属于苏家血脉的“驱逐”意念在我灵魂深处咆哮!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星图的本能抗拒中——
爷爷的身影,他最后消失在雷光中的画面,他皮肤下流淌的金光,他施针时那山岳般的沉重……无数碎片猛地闪过脑海!
“照顾好药铺……”
“悬壶济世……”
苏家……金针……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照亮了我混乱的意识:
它在求医!
一个鬼魂,在午夜,敲开了门,向苏家的传人……求医!
巨大的荒诞感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瞬间压倒了纯粹的恐惧。我身体里流淌的,是爷爷的血,是能看见天道伤口、驱使星图金针的血!悬壶济世……难道只济活人,不渡亡魂?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刹那,脑海深处那疯狂嗡鸣、试图驱逐外来邪祟的悬壶星图,骤然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核心那杆剧烈震颤、光芒四射的青铜药秤虚影,猛地一定!
仿佛被一股更古老、更宏大的意志所安抚。星图依旧旋转,银蓝光芒却不再那么刺眼和充满攻击性,反而透出一种凝重、肃穆的审视意味。那源自血脉的“驱逐”本能,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责任”感所取代——一种审视天道伤口、无论生死的责任!
“小先生……痛……”那魂体嘶哑痛苦的哀求,再次钻入脑海。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另一种东西,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东西,正从灵魂深处、从流淌的血液中、从那幅浩瀚的星图里,艰难地挣脱出来。
“娘!娘!我怕!鬼!鬼还在门口!”铁柱的哭喊撕心裂肺。
三婶瘫坐在墙根下,浑身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作响,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恐惧到极致的呜咽。
我掀开了身上沉重的旧被子。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身体,激得我打了个寒颤。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一步一步,朝着那扇敞开的、灌入阴寒死气的门口走去。
“小念!别过去!回来!”三婶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
我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定着门槛外那团痛苦摇曳的灰色雾影,以及它胸口那颗搏动着的、散发着不祥暗紫光芒的“毒瘤”。
嗡!
意念集中!悬壶星图,现!
灰白的世界瞬间降临!这一次,目标明确!那魂体的结构在灰白视野中呈现出一种极其脆弱、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能量脉络。而那颗暗紫色的“毒瘤”核心,则如同黑夜里的灯塔,污秽而刺眼!无数黑色的、如同诅咒锁链般的纹路,正从核心蔓延,侵蚀着魂体脆弱的能量脉络,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剧烈的能量紊乱和痛苦。
就是它!需要驱逐!
像对阿黄那样!用星图之力凝聚光针!
意念勃发,精神如同拉满的弓弦,瞬间锁定那暗紫核心!
脑海深处,悬壶星图核心的药秤虚影猛地一震!
星图之中,距离核心较近的位置,三颗原本温润运行的细小星辰,骤然间光芒暴涨!比之前七颗星辰的光芒更加凝练、更加锋锐!如同三柄出鞘的利剑!
唰!
三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带着洞穿虚妄之力的银蓝色光丝,瞬间从我的眉心激射而出!
它们快得超越了时间,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三道审判的雷霆,精准无比地刺向灰雾魂体胸口那暗紫“毒瘤”核心的三个关键节点!
嗤!嗤!嗤!
三声极其轻微、仿佛刺破水泡的声响!
就在这三枚由星图之力凝聚的银蓝光针刺入暗紫核心的瞬间——
“呃啊——!!!”
那魂体猛地爆发出一声比之前痛苦百倍、凄厉到穿透灵魂的无声尖啸!这尖啸直接在我和三婶、铁柱的脑海中炸开!三婶和铁柱同时发出痛苦的闷哼,死死捂住了脑袋。
我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眉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怨毒和冰冷死气的能量乱流,顺着那三枚刺入的光针,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猛地反冲进我的脑海!
悬壶星图剧烈震荡!银蓝色的星辰光芒被这股污秽的能量冲击得明灭不定!核心的药秤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细小的、代表着不同病症或天道伤口信息的古老符文在星图中疯狂闪烁、明灭,试图解析、抵抗这从未遭遇过的魂体“病气”!
噗!
我喉头一甜,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热猛地涌上!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小念!”三婶的惊呼带着哭腔。
但我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精神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死死锚定在那三枚刺入的银蓝光针上!不能退!爷爷的金针,从不退缩!
给我……驱散!
意志如同燃烧的火焰,在剧痛和混乱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脑海星图仿佛感应到了这股决绝的意志,三颗被点亮的星辰光芒再次爆发!三道刺入魂体暗紫核心的光针,如同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银蓝光芒大盛!
滋滋滋——!
剧烈的能量碰撞在魂体内部爆发!那团暗紫色的“毒瘤”核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边缘开始剧烈地沸腾、扭曲、蒸发!缠绕其上的黑色诅咒锁链纹路,在银蓝光芒的灼烧下,发出无声的崩裂脆响!
有效!它在消散!
然而,就在我心中一喜的刹那——
那暗紫核心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搏动骤然加剧!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污秽、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怨念的暗红光芒,猛地从核心最深处爆发出来!
轰!
三枚刺入的银蓝光针,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针体剧烈震颤,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脑海星图猛地一暗!三颗被点亮的星辰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摇曳欲熄!那股反冲而来的怨毒能量洪流骤然增强了数倍!冰冷、死寂、带着无数混乱哀嚎的意念碎片,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我的意识深处!
“呃啊——!”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如遭重击,猛地向后踉跄数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眼前金星乱冒,视野一阵阵发黑,嘴里满是血腥味。
三针!极限了!
我只点亮了三颗星辰!凝聚了三根光针!这力量,根本不足以彻底摧毁这魂体深处那暗紫带红的、更加顽固的病灶核心!
“小……小先生……”那魂体痛苦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失望和更深沉的绝望。它胸口的暗紫核心虽然被削去了一部分,边缘还在被银蓝光芒灼烧着蒸发,但核心深处那点暗红却顽强地搏动着,死死盘踞。束缚着它的黑色锁链纹路断裂了不少,但依旧有根深蒂固的部分缠绕着魂体。
它那模糊的烟雾状身体剧烈地波动着,仿佛随时会溃散。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两个空洞里的黑暗仿佛带着无尽的悲凉。然后,它不再停留,那烟雾般的身影猛地向后一缩,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瞬间融入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那股浓郁的、冰冷刺骨的阴寒死气,依旧弥漫在门口,久久不散。
噗通。
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顺着门框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胸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眉心深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抽痛,脑海中的悬壶星图光芒黯淡,如同耗尽了力量,缓缓隐没下去,只留下低沉的余韵嗡鸣,仿佛在诉说刚才那场短暂而凶险的遭遇。
“小念!小念你怎么样?”三婶连滚爬爬地扑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冰凉粗糙的手摸到我嘴角的血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血!你吐血了!天杀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它对你做了什么?!”
铁柱也哭嚎着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胳膊。
我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摇了摇头。
三婶看着门外浓重的黑暗,又看看我惨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巨大的恐惧终于彻底压垮了她。她猛地跳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和尖利:
“这地方不能待了!有鬼!这屋子有鬼!它会害死我们!走!快走!铁柱!收拾东西!我们走!连夜走!去你姥姥家!现在就走!”
她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地冲回屋里,开始疯狂地、胡乱地往一个破旧的包袱皮里塞着仅有的几件破旧衣物和一点干粮,动作慌乱得打翻了凳子。
铁柱被母亲的疯狂吓住了,哭声都噎在了喉咙里。
我无力地靠在门边,看着三婶状若癫狂的身影,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嘴角的血腥味和眉心撕裂般的痛楚无比清晰。悬壶星图的余韵嗡鸣在脑中低回。
爷爷……我好像……闯祸了……
夜叩门,鬼求医……而我,只出了三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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