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掠过扶风城上空，江沐雪敏锐地察觉到城中的气息与以往不同。以往那种人心惶惶的感觉淡去了不少，虽然仍能感受到劫后余生的疲惫，但多了一份井然有序的生机。
她径直落入城主府。
如今的城主府，守卫明显加强了，但氛围不再像前城主主政时那般压抑沉闷。
通报之后，很快便有人引她入内。在布置得简洁的正厅里，她见到了新任城主云瑶。
不过数月不见，云瑶的变化堪称脱胎换骨。
她不再是那个被仇恨扭曲、剑走偏锋的苍白少女，也不是黑风山洞穴里那个眼神空洞的傀儡。
她穿着一身庄重的城主服饰，眉宇间带着疲惫，却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坚毅和担当。
只是看到江沐雪时，那双清亮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和愧疚。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伤势已然痊愈，气息却比以往沉稳许多的高清彦。
他穿着灵侍的服饰，安静地立在云瑶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目光低垂，姿态恭谨，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守护的姿态。
“沐雪仙子。”云瑶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您……您怎么来了？”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想到了黑风山那个洞穴，想到了自己被人操控下，将那淬毒的匕首刺向了那位天玄宗的光头修士。
沐雪仙子是来为师兄讨回公道的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
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恐惧有之，后悔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坦然。
她走上前，对着江沐雪深深一揖，语气苦涩却坚定：“仙子是为萧前辈之事而来吧？当日之事，虽非我本心，但确是我之过。云瑶绝不推诿逃避，仙子若要取我性命赔罪，云瑶……绝无怨言。”
高清彦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云瑶，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死死抿住，只是看向江沐雪的眼神里带上了恳求。
江沐雪看着眼前这一幕，挑了挑眉。
她其实压根没把萧澜安受伤这笔账算在云瑶头上。
冤有头债有主，当时操控她的是厉绝天和那未成熟的幽昙，云瑶自己也是个被利用的可怜棋子，甚至差点被陆玖当场捏死。
更何况，萧澜安因祸得福，这会儿正跟陆玖蜜里调油，头发都长出来了，她跑来跟云瑶计较这个干嘛？
“谁说要你的命了？”江沐雪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嫌弃，“我师兄皮糙肉厚，那点小伤早好了。我这次来，是为了别的事。”
云瑶和高清彦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江沐雪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说明来意：“你准备一下，带上神女泪，跟我去一趟云岫崖。”
云岫崖？
听到这个地方，云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是她母亲跳崖殒命之地，是她十年噩梦的开端，也是她心中最深的痛楚和恐惧。
沐雪仙子让她去那里，还带着神女泪……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仙子虽然说不取她性命，但或许是要在那里，用神女泪的力量，让她为她母亲殉葬？以此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但她看着江沐雪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牙关一咬，再次深深行礼：“……是。云瑶遵命。”
就算是殉葬，她也认了。
这或许是她赎罪的方式。
她转身，从密室中请出那枚流光溢彩的神女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住最后的审判。
高清彦想跟上，却被云瑶用眼神制止了。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凝重地来到了云岫崖底。
看着周围熟悉又令人心碎的荒凉景象，云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然而，江沐雪却并没有看她，只是走到崖底某处，手中掐诀，灵力涌动。
下一刻，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熟悉的繁华街景和城主府景象再次出现。
幻境遗迹被再次触发开启了。
“进去。”江沐雪示意了一下，率先踏入其中。
云瑶彻底懵了，完全不明白江沐雪意欲何为。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握紧神女泪，跟着走了进去。
幻境中的景象流转，最终凝聚成那道她们都曾见过的、苏慕瑜虚幻而悲伤的身影。
“闯入者，你……”苏慕瑜的残念刚刚开口，目光却猛地定格在江沐雪身后的云瑶身上。
尽管云瑶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稚嫩的小女孩，但母女连心，那股血脉深处的羁绊和熟悉的气息，让苏慕瑜的残念瞬间剧震。
“瑶……瑶儿？”她的声音飘渺而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巨大的悲伤。
云瑶在看到母亲虚影的瞬间，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僵立在原地。
十年来的思念、委屈、仇恨、痛苦……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娘……娘亲！”她哽咽着，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那道虚影伸出颤抖的手，“真的是您吗？娘亲！”
江沐雪安静地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这对阴阳相隔十年的母女。
幻境中，云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这十年发生的一切。从她看到的“真相”，到埋藏心底的仇恨，再到与虎谋皮、暗中调查，最后在黑风山的冲突与失控……以及父亲的悔恨、最终的承担，还有扶风城如今的现状。
苏慕瑜的虚影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表情从最初的激动、悲伤，逐渐变为震惊、心痛，最后化作一片深沉的哀恸和释然。
泪水无声地从她虚幻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幻境的地面上，却激不起丝毫涟漪。
许久，她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苦了你了，我的瑶儿……”她看向云瑶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母爱，“是娘不好，是娘当初没能察觉那幽昙的诡异，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又看向江沐雪，虚幻的身影微微躬身：“感谢沐雪仙子，查清真相，救了扶风城，也放过了我的云瑶。此恩难报。”
她的目光转向幻境某个方向，那里隐约有一座小小的土丘：“那边，是我当年残留意识后，下意识为自己立的衣冠冢。我的乾坤袋就埋在里面。仙子去取出来吧，里面所有东西，都归仙子所有。既是酬谢仙子为我母女、为扶风城所做的一切，也是……替云瑶，向仙子的师兄赔罪。还请仙子务必收下。”
江沐雪闻言，眼睛微微一亮。
【发财了！苏慕瑜生前可是化神期大能，还是顶尖的灵植师，她的全副身家！这赔礼够意思！】
她也不客气，按照苏慕瑜指引的方向，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土坡下，挖出了一个虽然沾染了泥土、却依旧灵光内敛的精致乾坤袋。
神识略微一扫，江沐雪差点没忍住吹声口哨。
里面果然是琳琅满目，丰厚的灵石自不必说，各种珍稀的灵植种子、成熟的仙草奇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皆保存完好，灵气盎然。还有许多灵植师的心得玉简、以及一些品阶不俗的木系法宝。
【啧啧，不愧是灵植大师，这家底，够我修十个清雪峰了！】江沐雪心花怒放，【这部《百草衍义》医毒双绝，品阶极高，正好给棠棠宝贝当嫁妆！完美！】
然而，当她神识扫过角落时，却被一件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墨玉盒子，样式古朴，上面缠绕着几道极其复杂、散发着磅礴生机的翠绿色封印。那封印的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这是青木灵医洛璃的独门封印？！】
江沐雪的心猛地一跳。
洛璃，她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苏慕瑜的乾坤袋里？还被如此郑重地封印着？
这墨玉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苏慕瑜和洛璃之间，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
一个巨大的疑问，悄然浮上江沐雪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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