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城主府，经过通传，江沐雪和楚祁晏在一间偏厅见到了现任城主，也就是云瑶小姐的父亲。
这位城主依旧是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显然因为爱女的失踪而备受煎熬。
见到天玄宗的高徒再次来访，他强打精神接待。
寒暄过后，江沐雪并未过多迂回，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城主，关于令嫒失踪一案，我等调查中发现一些线索，或许与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特来向城主求证。”
城主闻言，神色微微一紧：“仙长请讲。”
“我等听闻，扶风城有一守护至宝，名为神女泪，不知城主可否告知其详情？此物是否会与令嫒的失踪有关？”
江沐雪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城主的反应。
果然，听到神女泪三个字，城主的脸色骤然大变，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眼神中闪过震惊、慌乱，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神女泪？什么神女泪！那只是城中无稽的传说罢了，根本不存在什么至宝！小女的失踪与此绝无关系，仙长是从何处听来的荒谬之言？！”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几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沐雪不动声色，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如同投下另一枚重磅炸弹：“哦？是吗？那不知城主是否还记得，十年前，尊夫人苏慕瑜夫人曾悉心照料过一株名为幽昙的奇异灵植？”
“幽昙”二字一出，仿佛触动了什么可怕的开关。
城主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瞪着江沐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足足过了好几息，他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两步，指着门口，声音嘶哑而激动地吼道：“出去！你们立刻给我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扶风城不欢迎你们，小女的事也不劳你们再费心了！”
竟是直接下达了逐客令，情绪失控，态度与前几日恳请他们帮忙时判若两人。
江沐雪看着他那副惊惶失措、讳莫如深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
这位城主，绝对知晓内情，而且恐惧至极。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她缓缓站起身，神色依旧平静：“既然城主不愿多言，那我等便告辞了。望城主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看那位几乎快要崩溃的城主，带着楚祁晏转身离开了偏厅。
走出城主府，楚祁晏眉头紧锁：“师尊，他反应如此激烈，定有隐情。”
“嗯。”江沐雪点头，眼神微冷，“他在害怕。”
只是对方闭口不谈，线索似乎又断了。
江沐雪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两人沿着府外街道行走，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时，一个穿着破烂、头发灰白杂乱、浑身散发着酸馊气的老妇人突然从旁边巷口扑了出来，踉跄着就要撞到楚祁晏身上。
“公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老妇人声音沙哑，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
楚祁晏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同时伸手虚扶了一下，防止她摔倒。
就在这短暂的接触间，楚祁晏眉头猛地一皱。
“师尊，”他低声对江沐雪道，“这老人家身上有股很奇异的气息。”
江沐雪闻言，目光立刻落在那老妇人身上。
仔细感知，果然发现这老妇人虽然看似普通乞丐，但气息深处隐隐缠绕着一种腐朽与生机交织的诡异感，与那幽昙给人的感觉同源，却又稀薄了许多。
那老妇人似乎也被楚祁晏的话惊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想跑。
“老人家留步。”江沐雪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她上前一步，挡住了老妇人的去路，语气缓和了些，“可是遇到了难处？若不嫌弃，前方有家酒楼，可否赏脸让我师徒二人请您吃顿便饭？”
老妇人身体一僵，抬头看着江沐雪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又看了看她身后气度不凡的楚祁晏，犹豫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附近一家颇为清净的酒楼雅间。
江沐雪点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那老妇人起初还有些拘谨和警惕，但在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面前，终究是抵不住本能，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显然饿了很久。
江沐雪和楚祁晏并未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直到老妇人吃饱喝足，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些，眼中的警惕才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掺杂着悲伤和恐惧的情绪。
她放下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江沐雪和楚祁晏，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多谢两位仙长……这顿饭，是老身这十年来，吃得最像样的一顿了。”
“不必客气。”江沐雪看着她，“老人家，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您为何要拦住我们了吗？您似乎认识我们？或者，知道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
老妇人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老身……老身原本不叫花子。十年前，老身是城主夫人苏慕瑜身边的灵侍，名叫朵朵。”
江沐雪和楚祁晏心中同时一震！苏慕瑜的灵侍！
朵朵继续道，声音充满了痛苦：“夫人她……是极好极好的人，待我们下人宽厚，又擅长培育灵植。直到直到十年前，城主大人不知从哪找来一株奇花，名叫‘幽昙’，交给夫人照料。”
“那花……香气奇异，夫人很是喜爱，倾注了大量心血。可是几个月后，夫人花圃里其他的灵植都开始枯萎，夫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精神恍惚，记性也变得极差……”
“我虽然不直接照料那幽昙，但常在花圃走动，时日久了，也觉得身子骨越来越差，修为停滞不前，甚至开始倒退……”她伸出自己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手，苦笑道，“好好一个金丹修士，硬是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比凡人还不如。”
江沐雪和楚祁晏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这症状，与幻境中苏慕瑜的情况，以及长期使用醉芙蓉的后果极其相似，只是程度更深。
“那……苏夫人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沐雪沉声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朵朵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如同断线的珠子，声音哽咽，充满了恐惧和悲伤：“那天……那天夫人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眼睛血红，谁也不认识了，见人就杀，灵力变得极其恐怖诡异，花圃里的其他灵侍……几乎……几乎都被她……”
她说不下去了，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显然那场景是她永恒的噩梦。
“我拼死冲进内院，想通知城主大人，却看到云瑶小姐被吓傻在原地，夫人、夫人她正朝着小姐举起手……”朵朵泣不成声，“我没办法，我只能从背后打晕了夫人，然后抱着小姐拼命逃出了城主府……”
楚祁晏急声追问：“你带走了云瑶？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不在城主府了？云瑶小姐可还记得那天的事？”
朵朵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我带着小姐逃到安全的地方，等她醒来。她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对那天发生的事情记忆很模糊。”
“后来，我听说夫人已经……已经身殒了。我知道，夫人一定是被那朵妖花控制了心神！我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伤害到小姐，所以，我把小姐悄悄送回府附近，看着她被府里的人接回去，就自己离开了……”
“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探查那幽昙的来历和解药，想为夫人报仇，也想治好自己这身怪病……可我人微言轻，又变成这副样子，什么都查不到……”
她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直到前几天，我听说云瑶小姐失踪了，今天早上，又偶然听到两位仙长在打听神女泪和幽昙。我就知道，夫人显灵了，终于有人来查这件事了！所以我才冒险拦住了两位仙长。”
楚祁晏拽了拽一下江沐雪衣袖，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心领神会。
苏慕瑜果然是被幽昙控制心神，酿成惨剧。而城主对此知情，却选择了掩盖和逃避。
甚至可能……他的目的本就是利用幽昙控制苏慕瑜，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掌控神女泪？
朵朵的出现，提供了最关键的人证和线索。
江沐雪看着眼前这位忠诚却受尽苦难的灵侍，郑重道：“朵朵婆婆，你放心，此事我既然插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苏夫人一个公道，也会尽力找到医治你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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