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锈蚀齿轮”那间弥漫着机油与咖啡香气的大厅，疤脸依旧在吧台后擦拭着他的零件，仿佛从未离开过。当林越将那个刻着齿轮与骷髅标记的黑色金属盒放在吧台上时，他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都舒展了一些。
“效率不慢。”疤脸沙哑地说了一句，伸手拿起盒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将其收入怀中。他看向林越二人的目光，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凝重。毒牙酒馆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暗星港的底层。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疤脸扔过来一枚看起来十分古旧、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金属芯片，“里面是‘黑船’的联络方式和基本的接头暗号。最近一班前往‘腐沼星’——那是距离混乱深渊最近的中转站——的船，是‘碎星号’，船长是个叫‘独眼’的老油子。船票五十万上品灵石一个人，或者等值的硬通货。明天午夜，在暗星港第七废弃码头，过期不候。”
五十万上品灵石！即便是林越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黑船的天价船票震了一下。这几乎是一个小型宗门全部的流动储备了。他和云芷身上所有的灵石、材料、法宝加起来，恐怕也凑不出这个数。
看到林越的神色，疤脸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碎星号’是少数敢跑深渊边缘航线的船之一，要价高，但至少……相对靠谱点。如果你们拿不出，或许可以考虑接几个‘快钱’任务，暗星港最不缺的就是拿命换钱的活儿。当然，风险你们自己清楚。”
快钱任务？林越立刻想到了酒馆里那些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悬赏。那不是他想要的途径。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醉道人。那神秘的老酒鬼似乎能量不小，而且……他还欠对方一个承诺。
“醉道人前辈，他……”林越刚开口。
疤脸便打断了他：“老酒鬼行踪不定，我也联系不上他。不过他说了，需要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怎么找他。”
看来暂时指望不上外援了。林越心念电转，目光落在了自己那条混沌归墟臂上。这条手臂在吸收了北冥绝渊的大量寒煞与寂灭之力，又经过万化源气的洗礼后，其“演化万法”、“归无湮灭”的特性愈发神异。或许……
“灵石我们没有那么多。”林越看向疤脸，“但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支付。”
“哦？”疤脸挑了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什么东西能值一百万上品灵石？”
林越没有回答，而是抬起了右臂。在疤脸疑惑的目光中，他伸出食指，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缭绕，缓缓点向吧台一角那个看起来颇为坚固、用来测试武器强度的金属砧板。
没有催动法力，没有激发道纹，只是那缕混沌气流轻轻触及砧板表面。
下一刻，在疤脸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那足以承受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玄铁砧板，被指尖点中的那一小块区域，其物质结构仿佛从最基础的层面被瓦解、被“归无”，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边缘光滑如镜，没有留下任何碎屑或能量波动！
不是破坏，不是切割，而是……抹除！
疤脸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那个孔洞，又看向林越那条手臂，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这……这是什么力量？！”
“一种……服务。”林越收回手指，混沌气流隐没，“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些棘手的‘废料’，或者，帮你解决一些用常规手段难以解决的‘麻烦’。以此，抵扣船票。”
他展示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稀缺的“能力”。在这无法无天的暗星港，能够“无害化处理”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或者“彻底清除”某些难以杀死的目标，其价值，有时远超过单纯的灵石。
疤脸沉默了。他重新坐回椅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吧台，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飞速权衡。林越展现的力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但正因如此，其潜在价值才更加巨大。与这样的存在进行交易，风险与机遇并存。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沙哑，却更加低沉：“可以。船票，我来解决。但作为交换，你们需要为我做三件事。”
“说。”
“第一，在抵达腐沼星之前，确保‘碎星号’及其货物安全，解决航路上可能出现的、常规护卫无法处理的‘麻烦’。”疤脸伸出一根手指，“第二，抵达腐沼星后，帮我从‘血疤佣兵团’手里，取回一件东西，具体信息和目标，航行途中我会给你。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越：“将来若我‘锈蚀齿轮’遭遇灭顶之灾，而你们恰有能力，需出手相助一次。”
这三个条件，第一个是保镖，第二个是夺宝，第三个则是一个长期的人情债。不算轻松，但相比于一百万灵石的巨额船票，以及目前急需离开天枢星的处境，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林越与云芷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可以。”
“成交！”疤脸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堪称“狰狞”的笑容，他取出一张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黑色卡片，递给林越，“这是登船凭证。明天午夜，第七废弃码头，‘碎星号’。我会通知独眼。”
收起黑色卡片，林越二人不再多言，转身返回二楼的房间。
次日午夜。
暗星港，第七废弃码头。
这里与星尘港的繁华截然不同，只有一片死寂与荒凉。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船坞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残骸，耸立在漆黑的海水（或者说，某种用于停泊星舟的特殊液体）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与某种能量泄露的臭氧味。只有寥寥几盏故障频发的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过布满油污的水面和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
林越与云芷按照芯片中的指示，来到一个编号为“7-G”的偏僻泊位。
泊位旁，静静停靠着一艘星舟。这艘船与其说是星舟，不如说是一堆勉强拼凑在一起的金属垃圾。船体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修补痕迹和色彩不一的涂装，几处装甲板甚至用粗糙的铆钉强行固定，裸露在外的管道不时喷射出细小的蒸汽或电火花。船首歪歪扭扭地涂着它的名字——“碎星号”。
一个身材高大、披着脏兮兮皮质船长服、脸上罩着黑色眼罩、仅剩的独眼中闪烁着精明与凶狠光芒的中年壮汉，正带着几名同样看起来不像善类的船员，等在舷梯旁。他便是船长，“独眼”。
看到林越二人走来，独眼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在云芷身上停留了片刻，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淫邪光芒，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疤脸介绍来的？就是你们要搭老子的船去腐沼星？”
他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一股长期饮用劣质烈酒留下的沙哑。
林越亮出那张黑色卡片。
独眼接过卡片，在一个便携式仪器上划过，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规矩疤脸应该跟你们说过了吧？上了老子的船，就得听老子的！船上不准私斗，不准打听货物，不准靠近动力舱和舰桥禁区！到了地方，自己滚蛋！要是路上遇到什么‘硬茬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越一眼，“……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他侧身让开舷梯：“上去吧，给你们安排在底舱‘老鼠洞’，虽然挤了点，但便宜。开船前半小时，会通知你们。”
林越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和安排，与云芷一言不发，踏上了那吱呀作响的舷梯，走进了这艘散发着霉味、机油味和汗臭味的“碎星号”内部。
通道狭窄而昏暗，墙壁上布满了污渍和不明意义的划痕。偶尔有光着膀子、身上纹满刺青的船员经过，投来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与审视的目光。
底舱的环境更是恶劣，如同一个拥挤的金属棺材，只有几张简陋的吊床和一个散发着异味的公共洗漱区。这里已经住了几个看起来像是逃犯或者破产商人的乘客，个个眼神麻木，对林越二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找到分配给他们的那个狭小隔间，布下简单的隔音禁制，林越和云芷盘膝坐下。
“这艘船，不太平。”云芷轻声道，她的剑意能敏锐地感知到船上弥漫的各种负面情绪——贪婪、暴戾、绝望、算计。
“无妨。”林越闭目调息，左眼之中的漆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我们的目标只是抵达腐沼星。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们。”
混沌归墟臂微微发热，仿佛在渴望着什么。这艘航行于混乱星域的破船，这船上形形色色的亡命之徒，这未知的航路与危险……对他而言，或许正是磨砺混沌与寂灭之道的绝佳场所。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碎星号”这堆破烂的金属，终于挣脱了码头的束缚，喷吐出粗大的、混合着未完全燃烧燃料的黑烟，晃晃悠悠地驶离了天枢星的引力范围，一头扎进了深邃无垠、危机四伏的星海之中。
前往腐沼星，前往混乱深渊边缘的旅程，正式开始。
而在这艘名为“碎星”的黑船上，一场注定不会平静的航行，也拉开了序幕。等待着林越和云芷的，将是星海中的盗匪、诡异的宇宙灾害、船上的阴谋，以及……疤脸所承诺的，那“常规护卫无法处理的麻烦”。
星海征途，自此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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