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空间跳跃的颠簸与扭曲感尚未完全平息,“星尘寻踪者”号便如同被巨浪抛出的残破贝壳,翻滚着从强行打开的跃迁窗口跌出。艇身遍布着被静默力量侵蚀的可怕伤痕,生命织缕构成的同调迷彩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焦黑扭曲的结构。三枚秩序共鸣晶核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仅仅维持着艇内最基本的生命维持系统。
“我们…出来了?”苏半夏虚弱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纹的舷窗,看到了远方那颗散发着柔和翠绿光辉的“林歌号”,以及更后方,那在星海中如同翡翠般熠熠生辉的“希望苗圃”界域。熟悉的秩序气息包裹而来,驱散着骨髓深处残留的冰冷与死寂。
“确认脱离静默深渊影响范围。”巡天者-7的机械音带着明显的失真和杂音,它的辅助构装体表面布满了冻结的灰黑色斑块,那是信息被侵蚀的具象化,“穿梭艇结构完整性低于30%,能量储备濒临枯竭。秩序共鸣晶核过载,需要长时间冷却与修复。”
夜凰半跪在地,嘴角残留着金色的血迹,涅盘神火在她周身明灭不定,显然为了维持最后的缺口和跳跃,她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她第一时间看向陆见,以及他怀中那团几乎无法维持形态、微弱到极致的银光残烬。
陆见的状态同样不佳,脸色苍白,秩序金光在他体内运转滞涩,与寂灭意志的正面对抗和最后时刻星尘之民的自我牺牲,都对他的灵魂造成了冲击。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虚捧着那团银光残烬,那里面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熟悉的秩序谐波波动,证明着那位古老的星尘之民并未完全消散,但也仅此而已,意识已然沉寂,如同燃尽的灰烬,只剩一点余温。
“林歌号”迅速靠近,释放出牵引光束,将残破的穿梭艇缓缓引入其内部机库。当舱门打开,艾尔玛娜的投影第一时间出现,她看着那团银光残烬,生命缚誓者特有的、充满生机的意念波动也透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与肃穆。
“古老的盟友……”艾尔玛娜的声音低沉,“感谢你们,将他从永恒的静默中带回,哪怕只是……一部分。”
在“林歌号”最高规格的生命维持舱内,那团星尘之民的残烬被安置在一个由纯净生命能量和秩序之力构筑的温养法阵中心。银光依旧微弱,但至少停止了继续消散的趋势。
“他燃烧了几乎全部的本源,抵挡了寂灭之瞳的一击。”陆见声音沙哑地陈述着最后的情景,“若非如此,我们无人能归来。”
苏半夏将手轻轻放在维持舱的外壁上,生命织缕吊坠与内部的残烬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她将自己通过吊坠感知到的、那些属于星尘之民的破碎记忆和画面——星云中的诞生、古老盟约的荣光、黑暗降临的绝望、被囚禁抽取力量的痛苦,以及最后那决绝的牺牲——全部共享给了艾尔玛娜和巡天者-7。
沉默,在维持舱内外弥漫。那不仅仅是一位古老者的悲剧,更揭示了“静默深渊”(或者说“寂灭之主”)更为深层、更具目的性的恐怖。
“它囚禁星尘之民,不仅仅是为了消灭秩序,更像是在……‘研究’和‘利用’。”脉络长老(通过远程连接参与)分析道,“利用星尘之民独特的秩序谐波,来维持通道?放大信号?这指向一个更庞大的计划。”
“逻辑吻合。”巡天者-7的运算似乎恢复了一些,“个体巡天者-7所属舰队失联前,也曾探测到深渊内部异常稳定的秩序波动,与常规熵增环境相悖。推测存在多个类似的‘囚笼’,用于达成某种未知目的。”
艾尔玛娜的投影凝视着残烬:“星尘之民是宇宙秩序的活体坐标与稳定器。寂灭之主觊觎甚至试图扭曲这种力量,其图谋必然关乎整个宇宙的根基。我们必须知道,它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或许就隐藏在这团残烬深处,但那需要时间,以及合适的方法,去唤醒其中可能沉睡的、最后的记忆碎片。
与此同时,对此次行动的评估也在进行。他们成功带回了星尘之民的残烬,获取了宝贵的一手情报,证实了三方联盟初步协同作战的可行性,秩序共鸣晶核也在极端环境下证明了其价值。
但代价同样惨重。星尘之民近乎彻底陨落,小队人人带伤,穿梭艇报废,晶核受损,更重要的是——他们彻底惊醒了“寂灭之主”的触须,甚至可能引起了其本体的注意。未来的冲突,将不再是边界摩擦和小规模渗透,而是可能面对真正意义上、旨在终结一切的全面战争。
“我们需要加快步伐。”陆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维持舱那微弱的银光上,“整合我们所有的力量——希望苗圃的秩序网络,生命缚誓者的古老科技与生物技术,晶析族的逻辑固化与数据分析能力。我们必须变得更强,找到寂灭之主的弱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同时,我们要尝试唤醒他,哪怕只能得到只言片语。他所知晓的,可能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就在这时,那团沉寂的银光残烬,似乎感应到了外界坚定的意志与蓬勃的秩序力量,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沉睡者无意识的呢喃,又仿佛是对未竟之约的最后回应。
希望虽如残烬,余辉犹存。而复仇与守护的火焰,已在生者心中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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