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实在按捺不住，趁下午酒吧人少时找到了江帆。
她正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对账，纤细的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跳动。
“帆姐。”我站在桌边。
江帆头也没抬：“如果是来喝闷酒的，自己找位置坐，记在刘一账上。如果是来打听事的，出门右转。”
我被她一句话堵住，僵在原地。过了几秒，我才艰难地开口：“我……看到简宁上了辆车。”
计算器的按键声停了。
江帆终于抬起头，她打量着我。
“所以呢？”她轻轻靠向椅背，“你是她男朋友，又不是她监护人。”
“那辆车……”我试图描述，“不像普通人开得起的……”
“任戟。”江帆打断我，声音很轻，“在这个地方，有些问题不该问，有些答案你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她拿起桌上的薄荷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却不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
“你觉得简宁为什么愿意跟你在一起？”她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愣住了。
“因为你打架厉害？因为你是学校里的老大？”江帆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怜悯，“这些在真正的权力和财富面前，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她终于点燃了那支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记住姐一句话：想要留住抓不住的东西，先得让自己站得足够高。”
“至于现在……”她的目光穿过烟雾，落在我脸上，“做好你该做的事。打球，读书，或者跟着刘一学做事。其他的，时候到了自然明白。”
说完这些，她重新拿起计算器，低下头继续对账，显然不打算再说什么。
其实江帆这话说得我挺不爽的，什么叫“做好我该做的事”？万一老子绿帽子都戴在头上了，也要老子视而不见？
我走出酒吧大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就在我郁闷的时候，简宁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接起电话时居然很紧张，简宁知道我今天篮球比赛，她是来问我比赛结果的。
听到她关切的话语，我心里暖暖的，又很委屈，以往我有任何委屈都可以向她诉说，可现在我只能把最想问的话咽进肚子里。
我跟简宁说我们输了三十分，简宁听出我的情绪不对，还以为我单纯只是因为输球而难过：“好啦，傻猪，不是还有一场比赛吗，打好下一场，你们还是可以小组出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简宁会开始叫我一些昵称了，傻猪，猪头，甚至宝宝。
我听着她的语气，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感情绝对是真实的，但是那天晚上的背影就像一根刺，深深埋在我的心里。
“下一场是后天，还是主场，打金鼎实业。”我说。
“金鼎实业？听名字像个企业队？”简宁问。
“嗯，必须赢，赢了才能出线。”
“好！后天我一定来给你加油！看你带队出线！”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生死战的日子终于到来。城西中学体育馆再次座无虚席，气氛甚至比上一场更加凝重。
看台上不仅坐满了学生，连平时难得一见的校领导也来了好几位，坐在主席台上，表情严肃。
谁都清楚，这场比赛的胜负，直接关系到城西中学能否从“死亡之组”突围，关系到学校的颜面。
朱依依、王锦带着学生会的成员，组织了声势浩大的啦啦队。
方夏也安静地坐在人群中，目光沉静。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简宁，她坐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对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对手金鼎实业的队员入场了。
他们穿着统一的专业队服，平均年龄明显比我们大，身材结实，眼神里带着企业队特有的沉稳。
他们不像学生队那样容易情绪波动，一切都显得按部就班，目的明确。
李海闻教练赛前把我们都召集在一起，他没有再说什么鼓励的空话，眼神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战术已经重复很多遍了。防守，盯死他们的外线投手！进攻，坚决打内线，造杀伤！记住，这是我们的主场！别让来看你们的人失望！”
“是！”我们齐声怒吼，血液里的斗志被点燃。
这场比赛李教练并没有上场，因为他的速度比我们其他人都要慢不少，会拖慢全队的节奏。
他决定把球队速度发挥到极致，于是就自己留在场下坐镇指挥。
比赛一开始，就陷入了预料之中的焦灼。
金鼎实业的防守非常有层次，他们甚至还挺了解我们的球员的特点。
他们一看峻阁和李教练没上场，就收缩保护禁区，放我们外线投篮。
而我们的外线，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手感冰凉，几次空位机会都弹框而出。
进攻受阻，防守端我们拼尽了全力。
张敦海和鲍雨龙在内线肉搏，一次次倒地争抢篮板。
鸽子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缠住对方的箭头人物。
我也放弃了部分进攻，把更多精力投入到防守和串联上。
比分交替上升，始终拉不开
每一次我们好不容易打进一球，对方总能通过耐心的传导或者精准的中投予以回应。场馆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攻防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第三节末段，危机降临。高源在一次激烈的篮下卡位中，被对方隐蔽地一肘撞在肋骨上，痛苦地倒地，被搀扶下场。
这小子也是够倒霉的，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场上绝对高度的缺失，让我们的防守体系出现了巨大漏洞。金鼎实业趁机连续冲击内线得分，在第三节结束时，将分差拉开到了7分。
48：55。
节间休息，替补席上一片沉闷。高源捂着肋部，脸色苍白，队医正在紧急处理。
李教练眉头紧锁，快速地在战术板上画着。我们都知道，最后一节，是真正的绝境。
“任戟！”李教练突然看向我，“第四节，你来主攻！不要怕投丢，有机会就给我坚决投！鲍雨龙，张敦海，你们俩给我拼死抢篮板！其他人，做好防守，把所有能量都给我留在场上！”
场边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观众席上的观众们声嘶力竭，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有许多高二的熟面孔
曾经我们兵戎相见，而现在却为了同一个目标，同一个荣誉而共同呐喊，我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万丈豪情。
我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一定！
第四节开始，我们像一群被逼到悬崖边的狼，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我放弃了过多的组织，拿到球就寻找进攻机会。利用速度和变向，一次次杀向内线，或用高难度的抛投，或制造犯规罚球。
分差在一点点缩小。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呐喊声震耳欲聋。
我每进一球，都会看上看台上的简宁，简宁也在人群中紧握双手，我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此刻我们心意相通。
比赛进入最后两分钟，我们依然落后4分。
对方控卫稳健地控制着时间，每一次传球都小心翼翼，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秒数。
时间在一秒秒流逝，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观众席上甚至有的女生都已经紧张地要哭出来了。
最后30秒，我们依然落后2分，球权在对方手中。他们只要耗完这次进攻时间，我们就将无力回天。
对方后卫稳稳地控球，做了一个往左侧突破的动作，就在这时，李教练喊道：“看右侧！”
果然，对方往左侧突破只是虚招，实际是要把球转移到右侧，李教练在场下观察了对方后卫一整场，终于在最后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预判！
鸽子在此刻站了出来，他的身体伸展到最大幅度，做出了关键抢断！
他在对方传球路线上如同猎豹般杀出，大吼一声，将球断下！但他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即将飞向界外，全场一片惊呼。
但在出界前，鸽子奋力将球甩向了前场！
我如同离弦之箭，拼命冲向那颗决定命运的篮球！在我触球的同时，计时器上显示：最后6.8秒！
我运球冲进三分线，杀向三秒区。
对方两名队员立刻扑了上来，形成夹击！没有传球路线，没有突破空间！
时间只剩下3秒！2秒！
父母的期望、简宁的眼神、队友的期盼、主场观众的呐喊……还有，枱州第一高手麒翔的背影，所有画面在我脑中瞬间闪过。
想要站得足够高吗？
就从这里开始吧！
在双人封盖扑到眼前的瞬间，我猛地一个对抗，身体顶在其中一人身上。
这个防守队员比我强壮许多，此刻却没有承受住我这全速冲刺的一撞，被我撞飞出去。
而我也趁这一撞，控制住了重心，接着，向后跳起，身体几乎与地面成45度角。
对方剩下一名防守队员疯了一样地朝我扑过来。
我做出了一个极限后仰！将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不甘、愤怒、期盼，都灌注到手腕上，奋力将球拨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极高的、带着强烈旋转的弧线，越过防守队员伸来的手指指尖……
嗡！！
终场红灯亮起！
唰！！
与此同时，篮球空心入网的声音，清脆地响彻了整个骤然寂静的体育馆！
两分有效！
平了！我们平了！
“啊！！！”整个城西中学体育馆彻底爆炸了！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队友们疯狂地冲过来将我扑倒，叠成了罗汉。
我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疯狂跳动，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狂喜。
71 : 71！比赛被拖入了加时赛！
此刻气势已经完全在我们这一边，对面的这帮老登都已经傻眼，一个个面面相觑，还有人开始相互埋怨。
加时赛开始前，李海闻教练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眼睛已经激动地通红：“干得漂亮！任戟！我们今天一定能赢，一定！”
裴泽像狗熊一样抱住我，不停的说：“戟哥，我以后不叫你戟哥了，叫你戟爹，你就是我们的大爹。”
而我整个人现在几乎都还处在懵逼的状态，如梦似幻，不敢相信我自己真的做到了，回想自己投出绝平球的那一刻，我似乎真的是带着必胜的信念出手的。
然而，加时赛的进程出乎所有人意料。
也许是拼尽了最后一颗子弹，也许是绝平之后心态放松，加时赛中，我们全队的手感仿佛突然被抽走，屡投不中。
反而是对方，凭借更丰富的经验，由他们的核心后卫连得4分，再次取得领先。
眼看胜利的天平又要倾斜，那个男人终于站了出来。
李海闻，我们的教练，在场边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对着场上大喊：“把球给我！”
我们都愣住了。只见李教练迅速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队服，走向记录台，申请换人！他替换下了体力透支的鸽子，亲自披挂上阵！
全场哗然！主教练正在热身？主教练亲自上场？
李海闻上场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接到我的传球，在三分线外一步，面对防守，毫不犹豫地干拔跳投！
唰！ 篮球应声入网！
第一记三分！
下一个回合，他借助掩护，再次在弧顶接到球，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果断！
唰！
第二记三分！
金鼎实业的队员明显慌了，加强对他的盯防。
但李海闻利用经验，一个反跑甩开防守，在底角接到我的击地传球，身体几乎失去平衡，却依然稳稳地将球投出！
唰！
第三记三分！
连中三记三分！
在加时赛最关键的时刻，我们的教练，用他宝刀未老的三分球，一个人连得9分，彻底杀死了比赛悬念！
看台上的观众已经要炸了，连校领导都一个个咧开了大嘴在那里笑，我一看这你妈李教练这个学期的奖金和职称绝对稳了呀。
最终，当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记分牌定格在 85 : 80。
城西中学，在经历了主场惨败后，绝处逢生，通过加时赛战胜了金鼎实业，奇迹般地小组出线，挺进了市篮球锦标赛的十六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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