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五年冬月初,一场暴雪席卷了大靖疆域,燕云王府的青瓦被积雪覆盖,庭院里的红梅在风雪中瑟缩。萧玦正陪着苏清鸢在暖阁里看账本,萧承泽与萧承月依偎在苏清鸢身边,玩着手中的木制拨浪鼓,暖阁内一派温馨。突然,府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两名内侍浑身覆雪,跌跌撞撞地冲进王府,手中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声音带着哭腔:“靖王接旨!陛下病危,急召您即刻入京!”
萧玦心中猛地一沉,起身接过圣旨,指尖触到圣旨的明黄绸缎,竟觉冰凉刺骨。圣旨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皇帝在病榻上仓促拟就,只反复强调“速归”二字。他转头看向苏清鸢,眼中满是担忧——他深知皇帝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却没想到会急转直下至此。苏清鸢连忙起身,帮他整理衣袍,声音故作镇定:“你放心去吧,燕云有我,孩子们也有我照顾,路上务必注意安全。”她伸手抚平萧玦眉间的褶皱,眼底却藏不住焦虑。
萧玦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似在传递力量,又似在告别:“等我消息,若有紧急情况,我会让人快马传信。”他俯身亲吻了萧承泽与萧承月的额头,看着孩子们懵懂的眼神,心中一阵酸涩,却不敢耽搁,转身拿起披风,跟着内侍快步走出暖阁。
府外,早已备好的快马嘶鸣着,雪花打在马背上,瞬间融化。萧玦翻身上马,身后只带了两名亲信侍卫,便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扑面,模糊了视线,马蹄踏在积雪的官道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在叩击着萧玦紧绷的心弦。他一路不敢停歇,换马不换人,原本需要三日的路程,竟在两日夜内赶到了京城。
紫禁城的宫门在夜色中巍峨矗立,侍卫见是萧玦,连忙放行。宫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宫女与内侍们神色慌张,脚步匆匆,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萧玦快步走向皇帝的寝殿,远远就听到寝殿内传来的哭泣声,他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
寝殿内,药味与熏香交织,皇帝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皇后坐在床边,眼眶红肿,见萧玦进来,连忙起身,声音哽咽:“玦儿,你可算来了,陛下一直在等你……”
萧玦走到床前,屈膝跪下,握住皇帝冰冷的手。皇帝似有感应,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萧玦身上,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示意皇后与内侍退下。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皇帝微弱的呼吸声与窗外的风雪声。
“玦儿……朕怕是……撑不住了……”皇帝的声音细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咳嗽,咳到极致时,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萧玦连忙用手帕为他擦拭,心中酸涩难忍,却只能强忍着泪水,轻声安慰:“陛下,您会好起来的,太医还在为您调配汤药……”
皇帝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萧玦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朕召你回来,是有要事托付……”他顿了顿,喘息片刻,继续说道,“太子(五皇子)仁厚,心怀百姓,是良君之才,却……却性情过软,不懂朝堂险恶。如今朝堂中,老臣把持权柄,处处掣肘;三皇子虽已被废,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伺机作乱……”
萧玦心中一震,他知道皇帝所言非虚。五皇子自小在深宫长大,从未经历过风浪,而朝堂中的世家大族与前朝旧臣,早已形成盘根错节的势力,若无人震慑,五皇子登基后,恐怕难以掌控局面。
“朕思来想去,满朝文武,唯有你……唯有你能镇住局面。”皇帝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传位诏书……朕已拟好,藏于龙案暗格,用玉玺封存。待朕百年后,你可凭此诏,登基为帝,而非仅做辅政王……”
“陛下!”萧玦大惊失色,连忙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颤抖,“臣绝无夺位之心!臣只想辅佐太子,稳定朝局,守护大靖江山!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他从未想过称帝,自年少从军,到镇守燕云,他的心愿始终是守护大靖的百姓与疆土,而非登上权力的顶峰。
皇帝缓缓摇头,眼中满是恳切与无奈:“这不是私授,是为大靖江山!你治燕云五年,兴农桑、办教育、强边防,燕云从战火废墟变为富庶之地,百姓安居乐业,这份功绩,天下人有目共睹,朝臣心中也有数!只有你登基,才能压得住各方势力,延续大靖盛世……若让太子单独执政,恐怕不出三年,大靖江山就要陷入混乱……”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却依旧紧紧抓着萧玦的手,不肯松开:“朕唯一的要求……是你莫忘初心,善待百姓,善待宗室……尤其是太子,他本性善良,你……你要护他周全……”
话音未落,皇帝的手突然垂落,头一歪,溘然长逝。殿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着拍打窗棂,像是在为这位帝王的离去哀悼。萧玦跪在床前,望着先帝安详却苍白的遗容,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过守护大靖的最重责任。先帝的临终托付,不是权力的馈赠,而是沉甸甸的担子——是朝堂的稳定,是百姓的安宁,是宗室的和睦,是大靖江山的延续。他缓缓起身,走到龙案前,打开暗格,取出那份用黄绫包裹的传位诏书。诏书上面,是先帝熟悉的字迹,每一笔都带着对大靖的牵挂,而落款处的玉玺印记,鲜红刺眼。
寝殿外,皇后与朝臣们听到动静,纷纷进来,看到皇帝的遗容,瞬间哭声一片。萧玦将传位诏书紧紧抱在怀中,转身面对众人,眼中虽有悲痛,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他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先帝的遗愿,大靖的未来,都压在他的肩上,他必须挺直脊梁,扛起这份责任。
夜色渐深,紫禁城的灯火依旧通明,却已换了人间。萧玦站在寝殿的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在燕云的日子,想起苏清鸢温柔的笑容,想起萧承泽与萧承月稚嫩的脸庞,想起燕云百姓丰收后的笑脸——那些画面,是他坚守的初心,也是他未来执政的底气。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您的托付,不负大靖百姓。”萧玦在心中默念,握紧了手中的传位诏书。风雪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如同当年镇守燕云边疆时一样,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守护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与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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