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铜环被撞碎时，柳氏正将最后一笔簪花小楷落在宣纸上。墨迹未干的 “万寿无疆” 四字旁，压着枚羊脂玉镇纸，是皇帝当年大婚时赏的，玉上的暖光映得她鬓角的珠花微微发亮。她听见门外的喧哗声，笔尖却没停 —— 这几日李修远那边没动静，想来是得手了，苏凝怕是正躺在景仁宫哭，而皇帝，该念起她的 “贤德” 了。
“皇后娘娘！” 青禾撞开殿门冲进来，发髻散了半边，手里的描金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燕窝羹泼了满地，“不好了！禁军…… 禁军闯进来了！”
柳氏的笔尖在宣纸上拖出道狰狞的墨痕。她猛地抬头，凤钗在鬓角晃出冷光：“放肆！谁给他们的胆子？！”
话音未落，“哐当” 一声巨响，朱红宫门被生生撞开。禁军统领带着十几个披甲侍卫冲进来，铁甲上的寒光扫过殿内的紫檀木架，扫过墙上的《百鸟朝凤图》，最后落在柳氏错愕的脸上。
“皇后柳氏，接旨！” 统领展开明黄圣旨，声音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氏谋害皇嗣，勾结叛党，罪证确凿，不堪为后！即日起废黜后位，打入冷宫，永不得出！钦此 ——”
“不可能！” 柳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过去想撕圣旨，却被侍卫死死按住。明黄绫缎上的 “废黜” 二字刺得她眼痛，她挣扎着尖叫，凤袍的下摆被扯得变形：“这是假的！是苏凝那个贱妇伪造的！她嫉妒本宫是皇后，想取而代之！你们放开本宫！本宫要见陛下！”
“陛下说了，不想再看见你这毒妇的脸。” 统领面无表情地挥手，“搜！”
侍卫们立刻散开，翻箱倒柜的声响撞得梁上的尘灰簌簌往下掉。柳氏看着自己的妆奁被扯开，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被随意扔在地上，看着她最宝贝的那支赤金点翠凤钗被侍卫踩在脚下，心疼得浑身发抖：“住手！那是先太后赐的！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没人理她。一个侍卫从床底拖出个上了锁的木箱，“哐当” 砸在地上。箱子裂开的瞬间，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 不是金银珠宝，是半包黑褐色的落胎花，还有几封字迹潦草的信，信上 “镇国公亲启” 的字样，在晨光里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 统领捡起落胎花，凑到柳氏眼前，“皇后娘娘，还需要奴婢给您解释解释吗？”
柳氏的脸 “唰” 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信是镇国公旧部写的，说 “柳家若能内应，事成之后，定保柳氏一族荣华富贵”；那落胎花，是她准备用来对付苏凝的 “后手”，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用，就被搜了出来。
“不是我的！” 她忽然疯了似的摇头，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婆子，“是苏凝放在这的！是她栽赃我！她早就想害我了！”
“栽赃？” 统领冷笑一声，又捡起封信，“那这封呢？上面写着‘已按计划行事，落胎花已入苏氏药中，静待佳音’，这字迹，不是你的吗？”
柳氏的目光落在信上，那熟悉的簪花小楷，正是她亲手所写。她记得写这封信时，还得意地想：等苏凝 “小产”，皇帝定会厌弃她，到时候自己再在太后面前哭诉几句，中宫之位就稳了。没想到，这信竟成了催命符。
“青禾！” 她猛地看向自己的陪嫁丫鬟，“你快说！这都是苏凝的阴谋！你亲眼看见的！”
青禾 “扑通” 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娘娘！别再瞒了！李院判都招了！是您让他加的落胎花，是您让奴婢买通药材商，是您…… 是您让奴婢联系镇国公旧部的啊！”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锦盒，“这是您让奴婢收着的镇国公龙袍残片，奴婢…… 奴婢早就想交给陛下了！”
柳氏看着青禾手里的龙袍残片，看着她脸上的恐惧和背叛，终于彻底崩溃了。她最信任的丫鬟，竟然早就背叛了她，把她的罪证都交给了皇帝。
“你…… 你们……” 柳氏指着青禾，又指着统领，一口气没上来，竟晕了过去。
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起来，用粗麻绳捆住手脚，像拖死狗似的往外拖。经过殿门时，她的凤钗掉在地上，被侍卫的铁靴碾成了碎片，像她破碎的皇后梦。
坤宁宫的宫女太监们早就吓得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没人敢看这凄惨的场面。只有个小太监偷偷抬头，看见柳氏的凤袍在地上拖出道黑痕，像条濒死的蛇，心里忽然涌上股说不清的滋味 —— 这位皇后，曾经也是个笑起来会脸红的姑娘啊。
宫墙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被禁军的铁靴碾成泥。柳氏被塞进囚车时，忽然醒了过来。她看着围观的宫人们指指点点，看着远处景仁宫的飞檐在晨光里泛着金光，忽然尖声笑起来，笑声又哭又闹，听得人毛骨悚然：“苏凝！你别得意！就算我死了，也会化作厉鬼，缠着你和你的孽种！我诅咒你…… 永世不得安宁！”
囚车轱辘轱辘地往前走，把她的诅咒抛在身后。风吹过空荡荡的坤宁宫，卷起地上的信纸和落胎花，像场迟来的祭奠。
统领站在殿中，看着满地狼藉，对文书道：“把所有涉案的宫人都带回去审问，尤其是青禾，她知道的肯定不少。”
文书应着，拿起笔记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亮斑，像张无形的网，网住了坤宁宫的罪恶，也网住了柳氏最后的挣扎。
这场宫墙之内的惊变，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尘埃落定，坤宁宫的大门被重新锁上时，只有满地的碎玉和墨痕，在诉说着这位废后的曾经 —— 她也曾拥有过无上的荣光，却终究被野心和仇恨，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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