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灵堂之内,格外刺耳。
祝兴宗一身素白孝服,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殿内,灯火通明,白幡飘动。
正中央,停放着一具巨大的楠木棺椁。
王强的灵柩。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与纸钱燃烧后的味道。
祝兴宗一步一步,走到了棺椁之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棺木。
那张曾经总是带着一丝少年意气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义父。
我回来了。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要将自己与这片死寂,融为一体。
……
三日后。
王强的国葬,在金陵城外,隆重举行。
场面浩大,仪仗万千。
金陵城内所有留守的文武官员,将领士卒,全部到场。
祝兴宗身穿最厚重的孝衣,以义子的身份,行长子之礼,主持整场大典。
每一个流程,每一个跪拜,每一个细节,他都完成得一丝不苟,精准得如同木偶。
他的脸上,没有过度的悲伤,只有身为孝子,理应有的肃穆与哀戚。
可正是这份过于完美的平静,让在场的许多旧臣,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大典进行到一半。
一名须发花白,身形魁梧的老将,猛地扑到祭台之前,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大哥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此人乃是王洪的兄长孙勇,与王强有八拜之交,是当年一同起家的元老之一。
他的哭声,充满了悲怆,极具感染力。
不少与王强一同打天下的老兵,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跟着啜泣起来。
孙勇一边哭,一边嘶吼。
“想当年,我等随主公一同起事,披荆斩棘,才有今日之基业!”
“可如今,江山未稳,大哥你撒手人寰!”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祝兴宗那瘦削的背影上。
“主少国疑,人心浮动,我等……我等如何能安枕啊!大哥!”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祝兴宗的身上。
这是试探。
更是毫不掩饰的,倚老卖老的施压!
然而。
祝兴宗仿佛没有听见。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只是按照礼官的唱喏,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最后一道祭奠的仪式。
然后,他缓缓起身。
大典,结束。
祝兴宗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战马。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回府休息时,他翻身上马,对着身旁的亲卫,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传令。”
“所有文武官员,立刻前往议事大殿。”
“开朝会。”
……
议事大殿。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祝兴宗没有换下那一身刺眼的孝服,就那样直接坐在了原本属于王强的,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主位之上。
他的身形,与那张宽大的虎皮大椅相比,显得有些单薄。
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让殿下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感受到了一股山岳般的压力。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终于。
老将孙勇,站了出来。
他对着祝兴宗,拱了拱手,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主公,大将军尸骨未寒,您节哀顺变。”
他先是说了一句场面话,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国不可一日无主,这偌大的基业,也需要有人主持。主公您年少英雄,威震西蜀,我等自然是心服口服。”
“但,朝堂政务,千头万绪,非行军打仗可比。为防宵小蒙蔽,也为了能更好地辅佐主公。”
“老臣提议,由我,张柬之大人,王洪将军等几位追随大将军最早的元老,共同组成辅政团,在主公十八岁亲政之前,代为处理军国大事!”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孙老将军所言极是!主公当以学业为重!”
“我等附议!此乃老成谋国之言!”
“请主公恩准!”
以孙勇、王洪兄弟为首的数名旧部将领,连同一些心思活络的文官,齐齐出列,躬身行礼。
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那高坐于上的少年,扑面而去。
这是阳谋。
是逼宫!
他们要用这“辅政”的名义,将祝兴宗彻底架空,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
殿内的另一部分人,如李朝峰等,则是脸色煞白,心急如焚。
他们想要出言反驳,却被那股庞大的声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
从始至终,祝兴宗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那些人,如同看着一群跳梁小丑在卖力地表演。
他一言不发。
那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出列表态的人,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容,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渐渐地。
大殿内的附和声,越来越小。
所有人都被他这诡异的沉默,搞得心里发毛。
直到最后一个人,也闭上了嘴巴。
祝兴宗,才终于动了。
他对着身旁的亲卫,轻轻抬了抬下巴。
那名亲卫立刻会意,转身走出大殿。
片刻之后。
两名亲卫,捧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
另一名亲卫,则手捧着一卷黄色的卷轴。
祝兴宗缓缓站起身。
他先是拿起那卷卷轴,猛地展开!
那是一份遗命。
上面,是王强那狂放不羁的字迹,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
“我儿兴宗,天纵奇才,类我!今我大限将至,所有基业,尽付于他!凡我旧部,皆当视之如我!钦此!”
落款处,是一个鲜红刺目的,血手印!
王强的传位遗命!
祝兴宗举着遗命,环视全场。
“此,是我义父亲笔!”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质疑我,就是违背大将军的遗命!”
说完,他将遗命,重重地拍在桌案之上。
然后,他走到那个木箱前。
一脚,将箱盖,狠狠踢开!
砰!
一颗用石灰腌制过,却依旧能看出狰狞面容的人头,从箱子里,滚了出来。
咕噜噜……
人头滚到了王勇的脚边,停下。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燕王,萧玄!
一股混杂着石灰与血腥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大殿之内,所有官员,全都脸色剧变,不少人更是当场干呕起来。
祝兴宗走下台阶,一脚,踩在了那颗人头的顶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王勇。
“为大将军复仇者,方为忠臣。”
“王老将军。”
祝兴宗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腊月的寒风。
“你,是忠臣吗?”
王勇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祝兴宗不再看他。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王勇,以及他身后那几个叫嚣得最凶的将领。
“国丧期间,不思为君分忧,不想为帅复仇,反而结党营私,蛊惑人心,意图谋乱!”
“王大锤!”
一声爆喝!
“末将在!”
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手持巨锤的将领,从殿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正是王强的亲卫统领,王大锤!
在他的身后,是上百名身穿黑甲,煞气冲天的西征军亲卫!
他们如狼似虎地冲入大殿,瞬间便将王勇等人,死死围住!
“拿下!”
祝兴宗吐出两个字。
“谁敢!”孙勇又惊又怒,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祝兴宗!你个黄口小儿!老夫乃是你的叔伯!你敢动我?!”
王大锤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巨大的铁锤一挥,直接将他的佩刀砸飞!
数名亲卫一拥而上,用绳索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祝兴宗!你不得好死!!”
“反了!反了!大将军!你睁开眼看看啊!”
被捕的几名将领,发出歇斯底里的咒骂与哭喊。
然而,祝兴宗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被亲卫们粗暴地拖出大殿。
他缓缓走回主位,重新坐下。
目光,扫过殿内那些早已吓得噤若寒蝉,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
大殿之内,除了殿外传来的凄厉惨叫,再无半点声息。
血淋淋的人头。
毫不留情的抓捕。
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主公,用最直接,最血腥的雷霆手段,为自己的登基,献上了第一份祭品。
他踩着那颗敌国的头颅,用旧臣的哀嚎,宣告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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