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的晨露还挂在草叶尖上，凤紫鸾已经提着竹篮往后山的草药园走。君陌离跟在她身后半步，肩上扛着把新修的锄头，锄刃在晨雾里闪着冷光——这是他昨儿特意找铁匠铺打的，说是等金银花爬满架子，得给藤蔓松松土。
\"紫鸾，你慢些。\"君陌离看着她踩着湿滑的青石板，伸手扶住路边的老槐树，\"这路还潮着，当心摔着。\"
凤紫鸾笑着摇头，竹篮里的陶罐叮当作响：\"我这是去给金银花苗送'早茶'呢。\"她掀开篮盖，露出里面用粗布包着的几块红糖，\"上回听李庄的王大娘说，给花苗喂点红糖水，开花更密实。我兑了温水，等会儿给每棵苗都浇上点儿。\"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清脆的童声：\"凤医生！君参谋长！我们来看金银花啦！\"十几个半大孩子从山坳里跑出来，为首的铁柱举着个用柳枝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几朵刚摘的野蔷薇，\"我们今早去后坡挖野菜，看见金银花的藤蔓又长高啦！\"
凤紫鸾接过柳篮，指尖蹭到野蔷薇的刺儿，微微一疼，却笑得更暖了：\"小馋猫们，昨儿不是刚给你们煮了荠菜汤？这会儿又惦记野蔷薇了？\"她转头对君陌离说，\"这些孩子，比蜜蜂还爱往花丛里钻。\"
君陌离接过铁柱手里的柳篮，顺手摘了朵野蔷薇别在凤紫鸾的发间：\"倒是你，头发上沾了露水，当心着凉。\"他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一朵易碎的花。
孩子们立刻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汇报着草药园的\"新动向\"：\"凤医生，我娘说金银花旁边得种点大蒜，能防虫！君参谋长，我们班负责的那垄荠菜，昨天开了小白花！我们发现接骨木的叶子揉碎了敷伤口，血止得可快了！\"
凤紫鸾蹲下身，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顶：\"你们都是小药农，观察得仔细。\"她起身从竹篮里取出几个小陶碗，\"来，先把红糖水兑好——一勺糖半碗水，浇在金银花苗的根部，别溅到叶子上。\"
君陌离则带着战士们去给新搭的竹架加固。那些竹架是他和几个老兵用山里的毛竹削的，一根根竖在金银花苗旁，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这竹架得往东边斜点儿，\"他蹲在地上比划着，\"等藤蔓爬上去，能晒到更多的太阳。\"
正午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嫩绿的藤蔓上。凤紫鸾提着铜壶给花苗浇红糖水，水珠落在叶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忽然发现最边上那株金银花的藤蔓上，冒出了几个米粒大小的花苞，淡绿色的，像害羞的小姑娘抿着嘴。
\"君陌离，快来看！\"她指着花苞，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第一茬花苞！\"
君陌离放下手中的锄头，大步走过来。他的手掌轻轻覆在花苞上，指腹的薄茧蹭过细嫩的花瓣：\"比我想象中还早。等开了花，王大伯说要给咱们寄一罐干花，给战士们泡茶润嗓子。\"
\"我打算留一部分做金银花露。\"凤紫鸾望着远处训练场上的身影，\"这天气越来越热，战士们训练完喝一碗，解暑又清火。\"她转头对跟过来的铁柱说，\"等花开了，你和你娘来帮忙摘，我教你挑最香的花朵。\"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铁柱蹦得老高：\"我能挑最香的花！我鼻子灵！\"小姑娘们则围着凤紫鸾，问能不能用金银花编花环，\"像电视里那样，戴在头上香香的！\"
\"编花环可以，\"凤紫鸾笑着答应，\"不过得等花开得多了。现在咱们得先护着这些花苞，别让虫子偷吃了。\"她指了指花苞周围的叶片，\"你们看，这几片叶子有点发黄，可能是缺肥了。君陌离，等会儿你去炊事班要点豆饼渣，撒在根部当追肥。\"
午后，省农业厅的宣传组又来了。这次他们带了台崭新的幻灯机，说要给草药园拍组\"成长记录\"——从破土的新芽到初绽的花苞，都要拍下来，做成幻灯片，拿到各个公社放映。
\"凤医生，您看这张照片。\"技术员指着刚冲洗出来的黑白照片，\"这是上个月您蹲在田埂边教孩子们认草药，背景里的荠菜苗才刚冒头。\"他又翻到另一张，\"这是今天拍的，金银花藤已经爬到竹架的一半了，花苞都冒出来了！\"
凤紫鸾凑近看，照片里她正弯腰给铁柱讲解，指尖轻轻点着一片荠菜叶。铁柱仰着脸，眼睛亮得像星星，身后是君陌离搭竹架的背影，汗水浸透了灰布军装，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
\"这些照片真好。\"她轻声说，\"等放映的时候，让更多的老乡和战士们看看，咱们一起把草药园建好的决心。\"
君陌离站在一旁，听着宣传组的同志讨论着幻灯片的配乐——说要配上《二月里来》的曲子，说是轻快又充满希望。他转头看向凤紫鸾，发现她正盯着最边上那株金银花的花苞出神，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紫鸾，\"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等花开了，咱们办个'赏花会'吧？让李庄的乡亲们、二连的战士们，都来后山坐坐。\"
\"赏花会？\"凤紫鸾转头看他，眼睛里映着晨光，\"好啊。到时候摘些金银花，泡在粗瓷碗里，再蒸一锅荠菜馅的包子......\"
\"还要给每个孩子发朵花编的花环。\"铁柱挤过来，大声说，\"我娘说要用红丝线编，戴在头上最漂亮！\"
春风裹着桃杏花的甜香钻进草药园，惊起几只停在竹架上的蝴蝶。凤紫鸾望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忽然觉得，这初绽的花苞里，不仅藏着春天的芬芳，更藏着无数人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君陌离，\"她轻声说，\"等花开了，咱们把第一茬金银花寄给军区医院的同志，再给省农业厅寄些，让他们也尝尝这山里的清香。\"
\"好。\"君陌离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发间的野蔷薇，\"还要给王大伯寄一罐金银花蜜，他上回说，等花开了要给孙子做蜂蜜糕。\"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小战士骑着自行车冲上山梁，车后座绑着的铁皮桶里装满了刚烧开的热水：\"凤医生！君参谋长！李院长让咱们回去，说省里的记者要来采访，拍拍咱们草药园的'花信'！\"
凤紫鸾和君陌离对视一眼，起身往回走。路过金银花架时，凤紫鸾特意停下脚步，指着那几朵若隐若现的花苞：\"君陌离，你瞧，它们多像咱们种下的希望——一开始只是小小的种子，慢慢发芽，抽枝，现在终于要开花了。\"
\"嗯。\"君陌离握紧她的手，\"等花开了，香会飘得更远。就像咱们的心意，会传到每一个需要的人心里。\"
山间的风轻轻吹过，带着金银花的甜香和桃杏花的芬芳，飘向远方。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春天里，凤紫鸾和君陌离知道，他们的草药园不仅种下了草药，更种下了爱与期盼。而这些爱与期盼，就像这初绽的花苞一样，在春风的吹拂下，正缓缓打开，释放出最温暖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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