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前厅，气氛有些微妙。一位身着流云宗标准青色道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修士端坐在客位。楚雄带着一身泥点子的楚然，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楚雄脸上堆满了受宠若惊的笑容，而楚然则低着头，努力减少存在感。
“周仙师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未能远迎，恕罪恕罪！”楚雄上前，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
那周执事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平淡地扫过楚雄，最后落在楚然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对他这狼狈形象不甚满意。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楚老爷不必多礼。我乃流云宗外门执事，周坤。今日前来，是奉宗门之令，接令郎楚然入门的。”
楚雄的心提了一下，紧张地搓着手：“周仙师，三年前贵宗几位仙师已然…”
周坤抬手打断他，语气依旧淡漠：“此一时彼一时。宗门长老近日偶观星象，推演天机，或有一线变数落在青州。令郎之况，或与此有关，故特许一观，予其一个机会。”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玄之又玄。楚雄听得半懂不懂，但“机会”两个字是听得真真切切，顿时喜上眉梢：“多谢仙师！多谢流云宗厚爱！不知…需要犬子如何配合？”
周坤目光再次转向楚然，淡淡道：“无需特别配合。楚公子，上前来。”
楚然心里嘀咕着“观星象？推天机？这理由还能再扯一点吗？”，面上却老老实实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见过周仙师。”
周坤并未像三年前的仙师那样取出测灵石，而是双目微凝，眼中仿佛有精光一闪而逝，仔细地打量着楚然。楚然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仿佛被看了个通透，让他很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右手，用袖子将拇指盖得更严实了些。
片刻后，周坤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很快消失，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他收回目光，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根骨资质，确如既往所言，灵根隐晦，近乎于无…”
楚雄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然，”周坤话锋一转，“气运之象，却有些…异乎寻常，难以捉摸。或许，这便是那一线变数所在。”
楚雄的眼睛又亮了：“仙师的意思是？”
周坤看向楚雄，语气终于带上了点实际的意味：“宗门决议，可破例收录楚然为外门记名弟子。然外门修行，资源匮乏，需自行筹措。入门需缴纳灵石万颗，以作初期修行资粮。楚老爷以为如何？”
万颗灵石！这简直是天文数字！足以让青州城一个中等家族倾家荡产！这流云宗哪里是收徒，分明是抢钱！
楚然都听傻了，差点脱口而出“你们怎么不去抢？”。
然而，楚雄却像是怕对方反悔一样，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刻应道：“应该的！应该的！仙门修行，耗费巨大，我等凡俗理应供奉！福伯！快去库房准备！不！我亲自去！”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转身就往外跑，仿佛去的不是库房，而是金山。
楚然看着老爹那迫不及待的背影，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周坤，小心翼翼地问：“周执事，冒昧问一句，贵宗为何突然…而且这费用…”
周坤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依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宗门决议，非我等外门执事所能揣测。费用乃宗门定例，并非针对楚公子一人。你若不愿，此事作罢即可。”
话虽如此，但那语气分明是“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楚然被噎了一下，所有疑问都堵在了喉咙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被袖子遮住的拇指，那扳指似乎又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难道…真的只是运气好？走了狗屎运，连仙门都主动开了后门？
很快，楚雄就带着福伯和几个健仆，抬着好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回来了。箱子里装满了璀璨的灵石、泛着宝光的药材、以及各种炼器材料，灵气氤氲，几乎要溢出来。
周坤身后的一名弟子上前，熟练地清点、查验，然后对周坤点了点头。周坤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满意神色，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递给楚然：“此乃外门弟子身份令牌，三日后，持此令至流云宗山门报到，自有人接引。”
楚然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上面刻着流云纹饰和一个“外”字。
“多谢仙师。”他干巴巴地道谢。
周坤不再多言，起身示意弟子收起箱子，便径直向外走去。楚雄连忙躬身相送：“恭送仙师！三日后定然准时送达！”
送走周坤，楚雄回转身，看着还在发愣的儿子，激动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差点把楚然拍个趔趄）：“好小子！哈哈哈！我就说我楚雄的儿子不是凡人！看到了吗？流云宗！仙门！主动上门收你！花了点灵石算什么？值！太值了！”
楚然揉着肩膀，看着手里冰凉的令牌，又感受着拇指上那温热的扳指，心情复杂无比。他扯出一个笑容：“是啊爹，运气…真好。”
接下来的三天，楚家上下忙得脚不沾地。楚雄几乎搬空了小半个家底，除了支付那万颗灵石，又开始疯狂给儿子准备行李——塞满了各种可能用到的丹药（虽然大多是凡俗间的顶级伤药，并非灵丹）、金银、换洗衣物、甚至还有一大堆零食糕点，生怕儿子在仙门饿着。
出发那天，楚府门口车马喧嚣。楚雄眼眶红红的，拉着儿子的手千叮万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收敛性子、好好修炼、别怕花钱、混不下去就回家”的话。
楚然本来没啥离愁别绪，被老爹这么一说，鼻子也有点酸：“知道了爹，放心吧，没准下次就是御剑飞行回来的！”
他拍了拍老爹的手，转身登上了马车。车轮滚动，驶出青州城，向着城外云雾缭绕的流云山脉行去。
楚然靠在车厢里，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看着窗外逐渐变化的景色，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一丝被好运裹挟的期待。
“仙门…流云宗…小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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