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雨总带着股韧劲,缠缠绵绵下了三日,把紫雾森林的每片叶子都洗得发亮。狼崽们在林间追逐时,惊起的不是往年的飞虫,而是从枝头簌簌坠落的花——红绒花瓣沾着雨珠,像无数只湿透的蝶,顺着溪流漂向绿洲,在水面铺出条胭脂色的路。
瑶儿蹲在溪边捡拾花瓣,藤编筐里已铺了厚厚一层。母狼叼来片巨大的芭蕉叶,叶心盛着几颗圆滚滚的浆果,果皮上的纹路像极了去年梅核上的年轮。“是花籽结的果呢。”她把浆果掰开,紫红色的果肉里裹着三粒黑籽,沾在指尖凉丝丝的,“该给故事阁捎信了。”
信被塞进掏空的竹节里,由最健壮的公狼驮着穿过雨幕。狼爪踩过青草地时,惊得藏在草下的花苞纷纷绽开,白色的、黄色的、淡紫的,像被狼影唤醒的星子,在雨雾里轻轻摇晃。
平沙驿的沙丘被雨水浸成了深褐色。沙鼠们举着棕榈叶挡雨,却发现沙丘背风处冒出片小小的花海——去年从泉边蔓延过来的草,竟在沙缝里开出了细碎的蓝花,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沙上,晕开一个个浅坑,坑里很快又冒出新的芽。
“它们在画地图呢。”沙鼠爷爷用拐杖指着花海的走向,蓝花从泉边开始,绕过沙丘,一直往港口的方向延伸,“要把所有约定连起来。”
泉眼的水涨高了许多,谢怜留下的木瓢被水流推着轻轻转,瓢沿偶尔撞到岸边的石头,发出叮咚的脆响。沙枣树的枝叶间挂着串晶莹的水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恰好浇在新冒头的花苗上。有只小沙鼠抱着颗花籽往泉里跳,被爷爷用拐杖拦住:“傻孩子,花要自己走才算数。”
沉雪祠的梅树已挂满青果。老丈搬来竹梯,踩着去年那块“花约”石板摘果,发现拓痕里的细草已长得半尺高,草茎缠着石板的边缘,把“花”字的最后一捺拖得老长,像在往故事阁的方向指路。
少年们抬着新烧的陶罐来装梅子,罐底铺着晒干的花瓣,是去年从枝头飘落的。“要酿成蜜饯寄给岛礁的孩子。”老丈往罐里撒着糖霜,梅子的酸混着糖的甜,在雨里漫开清润的香,“去年约定好的,要让花的味道走得远些。”
港口的雨停得突然。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夜航船的白帆镀上金边,望归花的藤蔓已爬满整面船舷,在帆影里开出了淡粉色的花,花瓣被风吹落,粘在晾晒的渔网,像给网眼缀上了星星。
老舵手站在船头清点货物,发现舱底多了个木箱,里面装着岛礁孩子寄来的贝壳,每个贝壳里都盛着些湿润的海泥,泥里埋着颗发光的花籽。“是跟着洋流漂来的。”他把贝壳摆在船板上,花影拓痕里的嫩芽已长得半尺高,叶片卷卷的,正对着贝壳的方向舒展。
年轻水手们唱起了新编的歌谣,歌词里有紫雾森林的狼嗥、平沙驿的泉鸣、沉雪祠的梅香,唱到最后一句时,所有声音都温柔下来:“花结果,约定落,故事阁里等你我。”
故事阁的窗台上,陶盆里的花已开得正好。谢怜正用毛笔在拓片上补画新的纹路——紫雾森林的花海、平沙驿的蓝花地图、沉雪祠的草茎指路、港口的帆影花,这些新添的线条在图上交织,慢慢织成个完整的圆。
“船快到了。”花城站在门边望着远方,雨后天边挂着道彩虹,一端连着港口,一端落在故事阁的屋顶。他手里捧着个木盒,里面是用去年的花籽榨的油,正散发着淡淡的香,“守礁人的女儿说,要炸花饼给孩子们吃。”
谢怜把刚画好的拓片卷起来,打算让船捎给各地的人。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陶盆的花瓣上发出沙沙的响,像花在说悄悄话。孩子们围着篝火盼着狼和船的到来,有人用树枝在地上画花,有人哼着不成调的歌,眼睛亮得像星子。
忽然有狼嗥从远处传来,接着是船笛的长鸣。孩子们欢呼着冲出阁门,瑶儿的狼浑身湿透,却仍稳稳驮着竹节信;港口的船已泊在岸边,老舵手正指挥水手搬下装满梅子蜜饯和贝壳的木箱。
谢怜和花城站在门槛上看着这一切,雨丝落在他们发间,带着点花香和海风的咸。陶盆里的花被风吹得轻轻晃,花瓣上的水珠滚落,滴在窗台上的拓片上,晕开淡淡的墨痕,像给所有故事盖上了温柔的印。
“你看,”谢怜低头看着掌心的花籽,是刚从狼背上的竹节里倒出来的,“它们真的都来了。”
花城握住他的手,把木盒里的花籽油倒进陶罐。锅里的花饼很快冒出香气,混着雨里的花香、梅子的甜、海泥的咸,在阁里漫成夏天的味道。孩子们的笑声从门外涌进来,和着远处的狼嗥、船笛、泉鸣,所有声音都在说:约定结果了,故事还在长。
只要夏还会来,只要花还会开,那些在雨里生长、在风里赶路、在心里记挂的约定,就会在每片花瓣上、每颗果实里、每阵笑声中,长成更暖的岁月,酿出更浓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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