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的雪刚落了半寸,故事阁的檐角就悬起了冰棱,像串透明的风铃。念禾的曾孙正踩着木梯,往阁门挂新做的灯笼,灯笼面是用各地花籽混着浆糊糊的,阳光透过时,在地上投下片流动的花影——有沉雪祠的梅、紫雾森林的红绒花、绿洲的沙棘花,层层叠叠,竟把整个庭院都染成了斑斓的色。
“等你们好几天了,”少年从梯子上跳下来,手里还攥着卷刚拓好的纸,“守桥人把‘花路图’刻成了石碑,就立在桥头,说以后无论从哪来的人,都能顺着花影找到故事阁。”
谢怜刚把行囊放在石桌上,就见花城从袋里取出那包沉雪祠的梅瓣,撒在去年埋酒坛的地方。梅瓣触到泥土的瞬间,竟有嫩芽破土而出,顶着点粉白的苞,像是急着要与院里的桂树打招呼。
阁内的新墙上,已贴满了他们离开后收到的故事:港口的望归花结了籽,被海鸟衔到了岛礁;平沙驿的不谢花爬过了驿道,与紫雾森林的牵念藤缠成了绳;绿洲的槐花开了满架,风一吹,花瓣就顺着商队的驼铃往回飘,此刻正落在故事阁的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守桥人的孙子扛着块木牌进来,牌上刻着“岁华更新”四个字,每个字的笔画里都嵌着不同的花籽。“石匠说这叫‘万花生岁’,”年轻的守桥人把木牌靠在花架旁,“等开春发芽了,字就会变成花的样子,像把所有地方的春天都刻在了上面。”
傍晚的炊烟混着花香漫过石桥时,糖画摊的玄孙推着车来了。车身上新画了幅“归阁图”:谢怜和花城坐在桂树下,周围围着捧着花籽的孩子、叼着花瓣的狼崽、衔着花藤的飞鸟,最远的角落里,沉雪祠的梅影正顺着牵念藤往阁里爬。
“新熬的百花糖,”少年揭开糖锅,香气里竟有雪的清、雾的润、海的咸,“把你们走过的路,都熬进糖里了。”
孩子们举着糖做的花路图在院里跑,糖渣掉在梅瓣刚发的嫩芽上,引来只信鸽,鸽爪上系着片望归花瓣,是港口寄来的新信。谢怜展开信纸,上面画着艘插满花的船,船帆上写着:“望归阁的风铃,终于能和故事阁的铜铃唱同一个调子了。”
月上檐角时,桂树下的石桌又摆上了酒。今年的酒里泡了沉雪祠的梅、紫雾森林的红绒花、绿洲的沙棘果,酒液晃一晃,就漾出片小小的花海。花城倒酒时,谢怜忽然发现他发间别着朵不谢花,是平沙驿的那种,花瓣上还沾着点紫雾森林的露水。
“明年的花籽,该分给商队了。”谢怜望着院角装满花种的陶瓮笑,瓮口缠着牵念藤,藤尖已爬出了院墙,想必是急着要去更远的地方。
花城举杯碰了碰他的杯,酒液里的花影轻轻晃了晃:“再等场雪。”
风穿过故事阁,卷起窗台上的槐花瓣,落在新贴的故事拓片上,落在刻着“岁华更新”的木牌上,落在石桌上的酒碗里。谢怜腕间的玉佩忽然亮了亮,玉面上的花海已分不清哪是起点,哪是终点,只觉得所有走过的路、见过的花、遇过的人,都在这里扎了根,开成了永恒的春天。
远处的孩童还在唱新的歌谣,歌词里有沉雪祠的梅香、紫雾森林的雾、平沙驿的沙、港口的浪、岛礁的风、绿洲的沙棘,最后一句落在故事阁:“灯暖花不落,故园有归人。”
谢怜和花城坐在桂树下,看着灯笼的光漫过所有的花影,看着雪片落在梅瓣的嫩芽上,看着远处石桥的石碑在月色里泛着光。故事阁的灯永远亮着,牵念藤还在爬,花籽还在落,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院里的花,开了一季又一季,永远有新的颜色,永远有未完的温柔。
岁月绵长,花影满庭。只要这盏灯还亮着,只要心里的念还在,无论走多远,总有一片花影,在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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