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天,不夜城落了场早雪,青石板上的薄雪被往来的脚步踩成细碎的冰晶,映着檐下的灯笼,像是撒了满地碎钻。谢怜站在院门口,看着墙上的牵念藤——枯叶间竟还缀着几颗红果,被雪裹着,红得格外显眼,像是谁在寒冬里点了盏小灯。
“极北的商队送了雪酿来。”花城抱着个陶瓮从门外进来,瓮身上的红绒花图案被雪打湿,颜色却愈发鲜亮。他把陶瓮放在暖炉边,拍了拍上面的雪,“阿禾的族人说,沉雪祠的石壁又添了新刻,是个路过的画师画的,画里的红绒花丛里,站着个穿绿裙的姑娘,手里捧着朵玉兰花,像极了瑶儿。”
谢怜弯腰拂去灵狐长眠处的薄雪,那株不谢花的枝干上,积着层雪,倒像是开满了白色的花。花树下的牵念藤幼苗,如今已长得半人高,雪落在叶片上,没压垮它们,反倒让那点绿更显精神,像是在说:再冷的天,也冻不住想生长的心。
“糖画摊的少年要去红妆寨学手艺了。”花城往暖炉里添了块炭,火光映着他眼底的笑意,“他说想把紫雾森林的木牌、月牙泉的水波都画进糖画里,让甜的味道,裹着所有故事走。”
谢怜望向巷口,糖画摊前,少年正把最后一幅糖画送给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是客栈那个叫“念禾”的女娃,如今已能跌跌撞撞地跑,手里举着只糖狐狸,狐尾上缠着牵念藤,红果处的糖浆格外厚实,甜得能粘住嘴角。“等我回来,给你画沉雪祠的红绒花。”少年笑着挥手,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依旧清亮。
去客栈时,念禾正坐在胡服姑娘玄孙的膝头,听他讲竹简上的故事。竹简摊在桌上,上面画着极北的冰原,冰原上有个穿胡服的少女,正把红绒花籽撒向雪地,旁边写着“阿禾”二字。“这是我们族里最勇敢的姑娘,”玄孙指着画说,指尖划过“阿禾”二字,“她说雪下面藏着春天,就像心里藏着念想。”
念禾听不懂,却咯咯地笑,小手去抓竹简上的红绒花,抓不住,便去揪自己辫子里的红绒花——那是红妆寨的老婆婆们送的,说戴着它,就能梦见满山坡的花。她的小被子上,牵念藤的图案已被洗得有些淡,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瑶儿般细密的针脚。
往石桥走去,雪已停了。桥栏杆上的名字覆着层薄雪,像盖了层纱,新刻的“念禾”二字旁,红绒花上的蓝宝石碎粒在雪光里闪着微光,与碑顶的蓝宝石遥遥相对,像是两颗心在互相呼应。
守桥的老丈裹着厚氅,正用扫帚扫去石板上的雪,露出下面刻着的“青禾”二字,字旁边的小狼崽图案,被岁月磨得温润,却依旧能看出爪下的红果。“昨天紫雾森林的小狼来了,”老丈笑着指了指桥边的爪印,“在这儿扒了半天雪,像是在找什么,最后叼了颗牵念藤的红果回去了。”
夕阳西下时,他们坐在石桥上,看着雪后的天空渐渐放晴,远处的紫雾森林在暮色里显出片深绿,像是把所有的故事都藏进了年轮里。花城忽然从袖中取出块玉佩,玉上刻着个女娃,手里举着朵红绒花,旁边跟着只小狐狸,背景是漫天飞雪,雪地里却开着不谢花。
“是老木匠的后人刻的,”花城把玉佩递给谢怜,玉质温润,带着体温,“说这是给念禾的礼物,等她长大了,就知道自己的名字里,藏着多少人的牵挂。”
谢怜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忽然笑了。风从远方吹来,带着沉雪祠的酒香、红妆寨的花香、紫雾森林的草木香,像是把所有的岁月都酿成了风。他仿佛看见阿禾在雪地里撒花籽,看见瑶儿在泉边浣纱,看见青禾抱着小狼崽奔跑,看见灵狐在花丛里摇尾巴——那些身影,从未真正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活在岁月里。
往回走时,夜幕已降临。不夜城的灯火在雪地里铺成银河,茶棚的说书声、客栈的笑声、孩童的嬉闹声,混在一起,织成首温柔的歌。念禾的笑声从巷口传来,清脆得像风铃,与当年阿婉的笑声重叠在一起,暖得人心头发热。
谢怜握紧花城的手,一步步走进小院。暖炉里的炭烧得正旺,沉雪祠的雪酿在陶瓮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院角的不谢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雪落在花瓣上,没融化,反倒像是给花镀了层银,美得像场梦。
路还在向前,故事还在继续。星霜流转,岁月更迭,但那些故影、那些名字、那些牵挂,都像这雪地里的花,看似沉寂,却在心里发着芽,等着某个春天,开出满世界的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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