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紫雾森林的草木疯长,遮天蔽日的枝叶间漏下点点光斑,落在刻满名字的木牌上,像极了撒了把碎金。谢怜蹲下身,指尖抚过一块写着“青禾”的木牌,牌上缠着圈牵念藤,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亮得像极北的星。
“灵狐的孩子们在那儿。”花城指向林间的空地上,三只雪白的小狐狸正围着一只老狐狸打闹,老狐狸的皮毛已有些泛黄,却依旧精神,见了他们,便摇着尾巴走过来,用头蹭了蹭谢怜的裤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和当年灵狐的声音,一般无二。
小狐狸们不怕生,纷纷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嗅着他们手里的花籽。那是从红妆寨带来的不谢花籽,今年新收的,颗粒饱满,种皮上还留着阳光的温度。谢怜把花籽撒在空地上,小狐狸们便用爪子扒着泥土,像是在帮忙播种,尾巴扫过地面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商队说,极北的沉雪祠前,红绒花已连成了片。”花城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牵念藤叶,叶面上有个小小的虫洞,倒像是只眼睛的形状,“阿禾的族人在花丛里立了块木牌,上面写着‘风吹花信,岁岁相期’。”
谢怜笑了:“这话说得好。”
从森林出来时,恰逢一队商队路过,驼铃叮咚,骆驼背上的货箱上印着熟悉的图案——淡金色的眼睛旁缠着牵念藤,藤上结着红果。商队首领是个年轻姑娘,见了谢怜,翻身下马笑道:“寨子里的老婆婆们托我带句话,说今年的红绒花酒酿好了,就等你们回去喝。”
货箱里露出几匹新织的布,上面印着不夜城的石桥,桥上的人影被繁花环绕,桥下水波里,映着月牙泉的玉兰花。“是月牙泉的姑娘们织的,”首领指着布上的花纹,“说要把这些布做成衣裳,给 newborn 的娃娃穿,让他们从小就认得这些花,记得这些故事。”
回到不夜城时,已是黄昏。巷口的老槐树上,牵念藤的红果熟了,红得像团火,引得孩童们纷纷踮着脚去够,够不着的便用竹竿打,红果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轻响,像极了当年灵狐跑过的声音。
糖画摊的少年正忙着给孩子们做糖狐狸,糖浆在石板上淌出灵动的线条,小狐狸的尾巴上总缠着根牵念藤,藤上还得结颗红果才肯罢手。“我爹说,这是老规矩,少一笔都不成。”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夕阳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与老槐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柔的画。
客栈的新房里,新娘正怀着身孕,坐在窗边绣着婴儿的襁褓,上面绣着朵小小的红绒花,花心处用金线绣了个“安”字。胡服姑娘的玄孙——已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正拿着支狼毫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牵念藤,嘴里还念叨着:“阿太说,藤儿长,念想长……”
石桥上,守桥的老丈正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拿着块新凿的石板,上面刻着“花信”二字,旁边画着只衔着花的狐狸,狐狸的眼睛亮得像极北的星。“这是给今年刚出生的娃娃们刻的,”老丈笑着把石板嵌在栏杆上,“让他们知道,风里藏着花的信,花里藏着人的念。”
夜幕降临时,谢怜和花城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看着天上的月亮慢慢爬上来。院角的不谢花已开了,花瓣洁白,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灵狐长眠的地方,新长出的牵念藤缠绕着花茎,像是在拥抱。墙上的牵念藤开了满墙,粉白的花瓣落在石桌上,与他们杯中的红绒花酒混在一起,香得人心头发醉。
远处传来孩童的歌谣,是红妆寨的调子,被风送来,断断续续的,却依旧能听出词里的意思:“红绒花开满山坡,牵念藤儿绕心窝,石桥上的名字多,风吹雨打不褪色……”
谢怜握紧花城的手,指尖相触,带着彼此的温度。他忽然明白,所谓的“相期”,从不是约定某个具体的日子,而是风里的花信、藤上的红果、石上的名字,是所有被时光记住的细节,在岁岁年年里,悄悄传递着不曾改变的牵挂。
风又起了,吹落满院的花瓣,像是在应和那首遥远的歌谣。
路还在向前,故事还在继续。而那些藏在风里的花信,会带着他们的期盼,去往每一个春天,与所有等待的人,岁岁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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