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扶着花城，一路避开巡城的官兵，绕到皇城一处偏僻的巷弄里。这里有间废弃的柴房，门楣斑驳，蛛网蒙尘，倒是个暂时避身的好去处。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将花城扶到草堆上坐下，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查看他的伤势。花城后背的伤口狰狞可怖，玄色衣袍被血浸透，凝结成暗褐色的硬块，想必是刚才为护他挡住爆炸冲击时所伤。
“你忍着点。”谢怜轻声道，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这药是他用多种草药亲手调制的，虽不比仙门奇药，却也有不错的止血生肌之效。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花城后背的衣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伤口触及空气，花城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谢怜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颌线，心中一阵刺痛。他取来干净的布巾，蘸了些随身携带的清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布巾碰到伤口时，花城的身体微微一颤，谢怜的手也跟着顿了顿，动作愈发轻柔。
“当年铜炉山……”谢怜一边为他上药，一边忍不住开口，声音很轻，“真的是你？”
花城沉默了片刻，后背的肌肉似乎更紧了些。“是。”
谢怜手中的动作一顿。百年前铜炉山一战的惨烈，他略有耳闻。据说那凶煞怨气冲天，一旦破炉而出，必将生灵涂炭。而斩杀凶煞之人，也因沾染过多煞气，从此被仙门忌惮，隐于世间。
“为什么要去？”谢怜问道。那时的花城，想必已是名声赫赫，何必冒此奇险。
花城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人在里面。”
“谁？”
花城却不再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谢怜见状，也不再追问，默默为他包扎好伤口。
包扎完毕，谢怜松了口气，刚要收回手，却被花城一把抓住。他的手心冰凉，带着伤口的寒意，却握得很紧。
“别再问了。”花城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谢怜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能感觉到，花城的沉默背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些过往，或许带着鲜血与伤痛，不愿被触碰。
“好。”谢怜轻轻挣开他的手，笑道，“不说过去，那说说现在。你这鬼市之主，不好好待在鬼市，跑到永安皇城来做什么？总不会真是‘路过’吧。”
提到鬼市，花城的脸色缓和了些。“处理点事。”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看看。”
“看什么？”
花城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光，静静地看着谢怜：“看你。”
谢怜一愣，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避开花城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花城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深海。
柴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谢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身走到窗边，装作查看外面的动静。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巷弄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孩童在远处嬉闹，传来阵阵清脆的笑声。
“对了，”谢怜忽然想起一事，“赵珩虽然死了，但他修炼邪术，豢养妖物，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背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花城道：“他自爆时，我感应到他体内有股不属于他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他身上下了咒。”花城道，“或者说，在利用他。”
谢怜皱眉：“那会是谁？难道还有人想趁机作乱？”
花城摇了摇头：“不好说。但这股力量很隐晦，不像是寻常邪修所有。”
就在这时，柴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外面徘徊。谢怜和花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谢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巷弄口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正探头探脑地往柴房这边看，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和不安。
“是个孩子。”谢怜低声道。
花城也走了过来，看清少年的模样，眸色微动：“是靖安侯府的人。”
谢怜一愣：“你认识？”
“之前在侯府外围见过。”花城道，“似乎是个杂役。”
两人正说着，那少年忽然鼓起勇气，朝着柴房走来，脚步有些踉跄。他走到柴房门口，犹豫了片刻，轻轻敲了敲门。
“请问……里面有人吗？”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胆怯。
谢怜与花城交换了个眼神，谢怜示意花城留在原地，自己则打开了一条门缝，露出半张脸，温和地问道：“小兄弟，有事吗？”
少年看到谢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恐惧取代。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长救命！道长救救我！”
谢怜连忙打开门，将他扶起：“起来说话，到底怎么了？”
少年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是靖安侯府的杂役，侯府里的事，我都看见了……三皇子……三皇子他……”
谢怜心中一紧：“你看见什么了？”
少年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哭腔：“我看见三皇子把一个盒子交给侯爷，还说……还说要在祭天大典上用……盒子里有……有好多虫子，绿油油的，好吓人……”
祭天大典？谢怜和花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祭天大典是永安国最重要的典礼，届时皇帝和文武百官都会到场，若是在那时出了什么事……
“那盒子现在在哪里？”谢怜追问。
少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偷听到他们说话，被发现了，他们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道长，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谢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看向花城，“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花城点头，眸色冰冷：“祭天大典，还有三天。”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而那个装着绿色虫子的盒子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谢怜看着身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花城，知道他们必须在祭天大典之前，查清真相，阻止灾难的发生。
柴房外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烈，巷弄里的孩童嬉笑声依旧清脆，却仿佛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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