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回到皇城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沿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映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泛着朦胧的光。白日里热闹的市集此刻稍显冷清,只有几家食铺还开着门,飘出诱人的香气。
他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面馆,点了一碗阳春面。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妇人,见他风尘仆仆,额外多给加了个荷包蛋,笑着说:“道长是外地来的吧?我们永安皇城的夜景,可是出了名的好看,吃完面不妨去朱雀大街逛逛。”
谢怜谢过老板娘,慢慢吃着面。热气氤氲中,他想起了玄真观的事,又想起了花城。那位神秘的玄衣人,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尤其是他拿出那半块玉佩时,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后会有期……”他低声念了一句,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四个字像是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吃完面,谢怜按照老板娘的建议,往朱雀大街走去。果然如她所说,这里灯火辉煌,游人如织。街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兔子灯、莲花灯、走马灯,风吹过,灯影晃动,映照在人们脸上,满是笑意。
他走着走着,忽然被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吸引。几个小孩子举着灯笼,在人群中追逐打闹,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得太急,眼看就要撞到一位挑着担子的货郎身上。
谢怜眼疾手快,伸手将小姑娘轻轻拉住。“慢点跑,小心摔着。”他温声道。
小姑娘仰起头,看着谢怜,眼睛亮晶晶的:“谢谢道长哥哥!道长哥哥,你看我的兔子灯好看吗?”
谢怜笑着点头:“好看,很可爱。”
小姑娘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灯笼,又被同伴叫走了,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人群里。谢怜看着她的背影,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感觉身后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
他回过头,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花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依旧是那身玄色衣袍,在璀璨的灯火下,墨色的长发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手里也提着一盏灯,是一盏简单的白纸灯,没有任何装饰,却被他拿得别有一番韵味。
“花兄?”谢怜有些意外,“你也来逛灯会?”
花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周围热闹的景象,淡淡道:“路过。”
又是“路过”。谢怜失笑,这位花兄,似乎总在“路过”各种地方。他也不在意,笑道:“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走走?这朱雀大街的灯会,确实值得一看。”
花城没有拒绝,与谢怜并肩走着。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却有种奇异的和谐。周围是喧嚣的人声、孩童的笑闹、小贩的吆喝,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却并不觉得尴尬。
灯光在两人身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灯笼燃烧的淡淡松脂香,与花城身上那清冽的沉水香交织在一起,意外地好闻。
走到一处卖糖画的摊子前,谢怜停下脚步。摊主正在用融化的糖汁在石板上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引得周围人啧啧称奇。
“好手艺。”谢怜赞道。
花城看着那糖凤凰,忽然道:“想要?”
谢怜一愣,随即笑道:“倒是小时候常吃,长大了就很少见了。”
花城没再说什么,走上前,跟摊主低语了几句,递过几枚铜钱。摊主眉开眼笑,很快又用糖汁画了一只小巧的狐狸,递到谢怜面前。
“给。”花城道。
谢怜接过那只糖狐狸,入手温热,糖汁晶莹剔透,狐狸的眼睛用黑芝麻点上,显得灵动可爱。“这怎么好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
“无妨。”花城淡淡道,“顺手。”
又是“顺手”。谢怜无奈地笑了笑,拿起糖狐狸,轻轻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竟让他想起了很久远的往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座石桥上。桥下是蜿蜒的护城河,河面上漂浮着许多莲花灯,烛光在水中摇曳,顺着水流缓缓远去,像是无数颗流动的星辰。
有情侣正依偎着放灯,女子低头许愿,男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画面温馨美好。
谢怜看着那些莲花灯,轻声道:“其实,人这一生,所求的也不过是‘圆满’二字。就像阿蛮和阿安,哪怕时隔百年,阴阳相隔,能再见一面,说上几句话,也算是圆满了。”
花城转头看他,眸色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深邃:“你呢?你所求的是什么?”
谢怜一怔,随即笑了笑:“我?我没什么特别的所求,只求国泰民安,百姓安康吧。”这话说得有些大,却也是他真心所想。无论是作为太子,还是作为神官,他所求的,始终未曾改变。
花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会实现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让谢怜心里莫名一暖。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惊呼声和哭喊声。
“怎么回事?”谢怜皱眉,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栋酒楼二楼,窗户玻璃碎裂,一道黑影从楼上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周围的游人吓得四散躲避,尖叫声此起彼伏。
谢怜和花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两人几乎同时迈开脚步,朝着事发地点奔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坠落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早已没了气息,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更诡异的是,他的脖颈处,有着一圈深深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勒断了脖子。
而他坠落的那间酒楼包厢里,灯火摇曳,隐约能看到里面还有人影晃动。
谢怜沉声道:“花兄,楼上交给你,我看看这里有没有线索。”
花城点头,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跃上二楼,从破碎的窗户翻了进去。
谢怜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男子的尸体。除了脖颈处的勒痕,他身上没有其他外伤,但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极淡的妖气,与玄真观的那股执念气息不同,这股妖气阴冷而凶戾。
“是妖物作祟。”谢怜判断道。他抬头看向二楼的包厢,不知花城那边情况如何。
就在这时,二楼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花城冷淡的声音:“跑了。”
谢怜心中一紧,刚要起身,却见花城从楼上跃下,落在他身边。“里面的人都昏过去了,妖物已遁走。”他道,指尖捏着一枚黑色的羽毛,“是鸦妖。”
谢怜看着那枚羽毛,眉头皱得更紧:“鸦妖虽属阴邪,却极少主动伤人,更别说如此凶残地杀人了。此事恐怕不简单。”
周围已经有官兵赶了过来,开始维持秩序,疏散人群。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谢怜道。
花城点头。两人趁着混乱,悄然离开了现场,回到了相对僻静的朱雀大街尽头。
“这鸦妖身上的妖气,虽然凶戾,却有些驳杂,像是被人控制了。”谢怜分析道,“而且,它选择在人多热闹的灯会动手,显然是故意为之,恐怕是想引起恐慌。”
花城把玩着那枚黑色的羽毛,淡淡道:“不止一只。”
谢怜一愣:“你是说,还有其他的妖物?”
花城点头:“方才在包厢里,我感应到不止一股妖气,只是那鸦妖跑得最快,其他的都藏起来了。”
谢怜脸色凝重:“看来,这永安皇城的异动,不止玄真观一处。”原本以为只是处理完玄真观的事就可以回去了,没想到又遇到了妖物杀人,而且似乎还不止一只。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花城问。
谢怜沉吟道:“这妖物既然敢在灯会动手,必然还会再次出现。我们得尽快找到它,免得再有人遇害。花兄,你能追踪到它的气息吗?”
花城捏碎了手中的黑色羽毛,冷声道:“可以。”
夜色渐深,朱雀大街的灯火依旧璀璨,却因方才的变故,少了几分热闹,多了几分人心惶惶。
谢怜看着身边的花城,忽然觉得,这位神秘的花兄,或许不仅仅是“路过”那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那作祟的妖物,查清背后的真相。
“那我们分头行动?”谢怜提议道,“你追踪妖物的气息,我去问问附近的土地神,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花城却道:“不必。一起。”
谢怜一怔,随即笑了:“好,一起。”
两人并肩朝着城外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只有手中的灯笼,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一场看似寻常的灯会,因一桩离奇的命案,变得不再寻常。而谢怜和花城的缘分,也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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