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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花剪冰冷的金属光泽刺入我的眼中,应犹在的身影在浓稠的夜色和花香里,像一尊从地狱边缘爬上来的苍白雕塑。
肾上腺素在血液里疯狂尖啸,但多年的职业本能强行压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我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飞速运转。
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我在调查。
我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混合着尴尬、惊吓和一丝被抓住的懊恼的表情,身体微微放松,甚至故意让声音带上一丝被惊扰后的不满:“应女士!老天,您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口,心脏确实在狂跳,“这鬼地方信号太差了,我想到处走走试试能不能找到一格信号,给我助理发个邮件,关于下一批玫瑰的订单……结果完全迷路了。”
我的目光“自然”地落到她手中的花剪上,适当地流露出一点警惕和困惑:“您这是……?”
她的眼睛,那双深井,毫无波澜。她似乎根本没听我的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真伪。花剪在她苍白的手指间稳如磐石。
几秒钟的死寂。只有风穿过玫瑰丛的呜咽。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平板:“夜间露水重,玫瑰的香气……有时会让人产生幻觉,迷失方向。”
她向前迈了一步。我几乎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松节油和玫瑰精粹的冰冷气息。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她用花剪的尖端,轻轻点了点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发出极其轻微的“叩”的一声,“里面有些……特殊的培育剂,不方便外人参观。香气太浓,对你身体不好。”
完美的借口。天衣无缝的警告。
“原来如此。”我立刻顺势而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带上一丝歉意,“抱歉,应女士,我太冒失了。只是您这玫瑰园实在太令人着迷,忍不住就想多探索一下……我这就回去。”
我试图从她身边绕过,身体肌肉却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发难。
她没有阻拦。但当我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钻入我的耳膜:
“玫瑰虽美,但有尖刺。林……先生?”她精准地叫出了我伪装身份的姓氏,却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玩味什么,“好奇心太重,容易受伤。”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一种泛泛的警告?
“您说得对。”我干巴巴地回应,不敢再多言,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
我能感觉到,她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烙在我的背上,直到我消失在别墅的拐角。
回到客房,我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刚才那一刻的惊险,远比任何街头追殴都更令人心悸。那不是直接的暴力威胁,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裹挟着疯狂和绝对控制的冰冷恶意。
她绝对有问题。那扇门后,就是关键。
但打草惊蛇了。她之后必定会更加警惕。
我拿出微型相机,查看刚才仓促间拍下的照片。密码盘的特写还算清晰,是复杂的六位数电子锁。门体材质特殊,似乎是某种合金,边缘有细微的缝隙,不像普通的仓库门,倒更像是……实验室或者冷藏库的门。
必须尽快打开那扇门。但硬闯不可能,套取密码更是天方夜谭。
等等……
我猛地想起晚餐时的一个细节。应犹在用餐时,左手曾无意识地、反复地在桌布上划动着什么。当时只觉得是怪癖,现在回想起来,那轨迹……
我立刻找出纸笔,凭借记忆模仿她手指的动作。
横,折,竖,点……不像无意义的涂鸦。
当最后一个笔画完成时,我的心跳再次加速。
纸上留下的,是一个清晰的、反复描画了很多次的数字:
**1006**
落木萧的忌日。我调查背景资料时看到过。
这会是密码吗?一个疯子的偏执,将她挚爱(或者说执念)的日期,设置为隐藏她疯狂秘密的钥匙?
可能性极大。
但此刻绝不是行动的时候。经过刚才的遭遇,她很可能正守在暗处,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必须等。等到她最松懈的时刻。
后半夜,我毫无睡意,耳朵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声响。玫瑰园的方向似乎一直有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动静,像是泥土被翻动,又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被拖动。
天快亮时,那声音消失了。
清晨,我顶着疲惫下楼。应犹在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清水。她看起来和昨天一样苍白,一样完美,一样空洞,仿佛昨夜持剪对峙只是我的噩梦。
“林先生昨晚休息得好吗?”她主动开口,黑眸看过来。
“花香太浓,有点失眠。”我实话实说,揉着太阳穴。
“习惯了就好。”她淡淡地说,拿起水杯,“今天带你去看看玫瑰精粹的提取作坊。”
她语气平常,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
但我注意到,今天别墅里多了两个穿着工装、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们动作机械,眼神躲闪,在花园深处搬运着一些密封的桶装物。
是看守?还是处理“肥料”的帮手?
我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土地。阳光下的玫瑰更加娇艳欲滴,每一滴露珠都折射着罪恶的光华。
我的口袋里,那张写着“1006”的纸条,像一块燃烧的炭。
密码有了。
时机呢?
我该如何在这座无处不在的监视下,打开那扇地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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