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书房内,气氛凝重。红木书桌后,程老爷子目光如炬,直接开门见山:“小恪,你跟爷爷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建业口口声声说,你要帮着阿砚对付小旭?”
沈恪扶着老爷子在太师椅上坐下,脸上那副玩世不恭早已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困惑和郑重。他转了转眼珠,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故作惊讶地反问道:“程爷爷,这话从何说起?我倒是听说……程旭那边,好像是想把阿砚踢出公司?怎么,是阿砚在公司的表现……不得您老认可了?您真打算让程旭上去?”
他这话问得极其刁钻,看似关心,实则把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还顺带点出了“程旭有野心”这个核心。
果然,老爷子闻言,眉头立刻紧紧锁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不悦:“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阿砚踢出公司?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小旭上去了?那孩子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没数吗?”
他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们母子三个,安安分分的,我乐得享受天伦之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要是真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哼!”
听到老爷子这个态度,沈恪心里有底了。他趁热打铁,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和“义愤”。
“原来是这样!程爷爷,您要这么说,那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顿了顿,开始“如实”叙述,表情认真无比,“说起来,大年初二凌晨,我确实在‘松间’会所……呃,恰好碰见了程旭和苏姨,还有张董、李董、王董他们三位。”
他仔细描述了当时包厢里奢靡的场景,程旭如何口出狂言、大放厥词,说什么“程氏很快就是我的”、“程砚算什么东西”,苏曼如何在旁边煽风点火,那几个老董事如何附和……他说的基本都是事实,只不过在语气和细节上稍微“加工”了一下,突出了程旭的狂妄无知和苏曼的野心勃勃,略带一点戏剧性的夸张,但整体框架真实无误,听得老爷子脸色越来越沉。
“……我当时听着就不像话,但毕竟是您家的家务事,我也不好直接插手,就赶紧给阿砚打了个电话。”沈恪摊了摊手,一脸“我很懂事但我很担心”的表情。
然后,他话锋一转,又提到了第二天早上:“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又在‘松间’门口碰见了急匆匆赶来的程伯父。我出于好奇,也是关心,就上前问了几句……”
他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无奈和意味深长:“可惜啊,程伯父什么话都没说,而且脸色很难看。”
说到这里,沈恪适时地停住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留给老爷子消化信息的时间。
精明如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眼见事情败露,无法收场,便恶人先告状,想利用自己这把“老刀”去对付阿砚!如果今晚不是把沈恪叫来问个明白,以阿砚那孩子的性子,恐怕真的不屑解释,宁愿硬扛着挨家法,也不会多说一句……
一想到那个可能的结果,想到大孙子可能会因此对自己心生隔阂甚至失望,老爷子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痛又怒!他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花白的眉头紧紧拧着,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沈恪安静地陪着,不再多言。
客厅里,程建业独自一人如坐针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楼书房和二楼书房都毫无动静,这种死寂般的等待最是磨人。他内心的恐慌和后悔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或许……他真的不该听程昊的,不该这么冲动……看这情形,怕是全都完了!
又煎熬了将近半个小时,一楼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沈恪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恢复了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他转身,朝着书房内恭敬地鞠了一躬:“程爷爷,那晚辈就先告辞了。您保重身体。”
老爷子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嗯,今天辛苦你了小恪。”
“程爷爷您太客气了。”沈恪微微一笑,成功功成身退。经过客厅时,他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程建业,眼神淡漠,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随即大步离开了老宅。
很快,管家出来,恭敬地对程砚书房的方向说了句:“大少爷,老爷子请您去书房。”
程砚下楼,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沙发上那个已经冷汗涔涔、几乎虚脱的父亲,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径直走进了老爷子的书房。
书房内,老爷子看着自己最器重、却也最让他心疼的大孙子,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没有再追问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情,知道结果远比知道肮脏的过程更重要。
他站起身,走到程砚面前,抬起苍老却依旧有力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和坚定:“阿砚,爷爷老了。明天,我就回山上疗养院了。”
他顿了顿,看着程砚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公司……就彻底交给你了。”
听到这句话,程砚心中一震。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交代,这是无声的、彻底的放权,也是最决绝、最毫无保留的支持!意味着从今往后,程家的一切,包括如何处理那些“不安分”的人,都将由他全权定夺,老爷子不会再过问半分。
他迎上爷爷的目光,在那双阅尽千帆的眼中看到了信任、托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痛心。程砚郑重地、深深地点了点头:“爷爷,您放心。”
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程砚没多久就从书房出来,甚至没看自己一眼,就直接带着陈默离开了老宅,程建业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书房,急声喊道:“爸!您听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程建业的脸上,打断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
程建业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盛怒中的父亲。
老爷子指着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声音却冷得如同冰碴:“滚!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爸!我……”
“滚!”老爷子厉声喝道,不容置疑。
管家适时地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却态度强硬地对着程建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爷,请吧。”
程建业看着父亲铁青的脸,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能捂着火辣辣的脸,狼狈不堪地离开了。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等明天,等明天父亲气消了再来……
黑色的轿车内,程砚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只有三个人的群聊,直接发起了视频通话。
秦修逸那张冷峻的脸最先出现在屏幕里,背景似乎是医院走廊。
“程旭怎么样?”程砚直接问。
“死不了。”秦修逸言简意赅,“肋骨断了两根,轻微脑震荡,额头的伤口缝了针。在我家的私人医院,很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不会有一只苍蝇能找到他,更别说人了。”
程砚“嗯”了一声,又叮嘱了两句:“看紧点,别让他再作妖。也别让他联系外界。”
“知道。”
程砚简单说了一下今晚老宅的情况,以及老爷子的最终态度。
秦修逸听完,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表示知晓。
突然,程砚话题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明天晚上,‘松间’老地方,聚一下。我带个人给你们认识。”
饶是一贯冷静自持、心思缜密的秦修逸,听到这话都明显愣了一下,屏幕上那张冰山脸出现了一丝罕见的怔忪。好几秒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程砚要带的是谁,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毫不犹豫地应道:“好。”甚至没问具体时间,直接补充,“我取消明晚的工作。”
而沈恪那边背景似乎是在他那辆骚包的跑车里,听到程砚的话,兴奋得差点从车里跳起来:“没问题啊程少!哥们儿这就把明天那个无聊的视频会议给取消了!必须给未来嫂子接风洗尘啊!”
坐在副驾驶的陈默听着视频里两位爷的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吐槽:不愧是好兄弟!可着自家公司的高管和项目往死里坑啊!为了吃瓜看热闹,真是毫无人性!他毫不掩饰地朝着自家老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眼神里的意味复杂难言——有同情(对被打扰的高管们),有无奈,还有一丝“您可真行”的调侃。
程砚接收到了陈默的白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去,忽然开口:“明天,你也去。”
陈默:“……???” 他一脸懵逼,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卑微的打工人!这种大佬带家属认亲……啊不是,是朋友聚会的场合,我去干嘛?当背景板吗?还是负责端茶倒水?
看着陈默一脸“我不想掺和”的表情,程砚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资本家的压迫:“或者,你把年后要交的那三份并购分析报表和季度预算,后天早上九点前放我桌上。”
陈默:“!!!”
后天早上九点?!那三份报表加起来比他命都厚!这是人干的事?!
下一秒,陈默脸上瞬间堆起无比真诚、无比谄媚的笑容,声音洪亮,斩钉截铁:“没问题,老板!明天我一定准时到场!必须好好瞻仰未来老板娘的风采!为您保驾护航,摇旗呐喊!”
程砚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收回了“死亡视线”,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了笼罩在夜色与纷争中的程家老宅,向着市中心那盏为他亮起的、温暖的灯火而去。新的序章,似乎即将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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