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赵丰慧苍白的脸颊。她趴在冰冷的黑石台面上，胸口的剧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耳边还回荡着裁判宣布结果的声音，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自尊。
“我……竟然败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让她浑身一颤。她缓缓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望向不远处的沐暃——那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少年，正站在台边，虽然也在喘息，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一株迎着风的白杨。
就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接下了她引以为傲的“蛇影鞭法”，甚至破了她的防御气盾，最后那一拳的力道，至今还在她的胸腔里震荡。
“败给一个毛头小子……还是个比我小这么多的家伙……”赵丰慧咬着牙，嘴唇被她咬出了血痕，眼中翻涌着羞愤与不甘。她在斗武场混了三年，从一段星者打到二段，凭借着灵活的鞭法和刁钻的招式，从未输给过同龄人，更别说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背景的少年。
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赵丰慧居然输了？没看错吧？”
“那小子拳头真硬，最后一拳太猛了！”
“我就说她最近太傲了，这下栽了吧……”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那些屈辱和怨恨死死压在心底。
“哼！”
一声冷哼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不甘。她挣扎着撑起身体，胸口的疼痛让她皱紧了眉头，但她没有再看沐暃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只是踉跄着走向高台的台阶。
她的长鞭还落在台上，此刻却像是一根沉重的枷锁，她连弯腰去捡的力气都没有了。黑色的丝袜上沾了尘土和血迹，绿色的衬衣也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脚步有些虚浮，却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蒙羞的地方，离开那些带着嘲讽和同情的目光。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斗武场的角落，高台上的喧嚣才渐渐平息下来。
沐暃站在台边，看着赵丰慧仓皇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刚才的战斗远比看起来更凶险，他的左臂还在发麻，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后背被鞭梢划破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高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脚下的台阶仿佛比上台时更长了些。阳光透过斗武场的栏杆，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带血的手掌和沾着尘土的衣角映照得格外清晰。
走到台下，他一眼就看到了看台上的清哲和清虞缨。
清哲早已按捺不住，见他走过来，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快步跑到他面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沐暃，太好了！你总算赢了！刚才最后那一拳太帅了，我都看呆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小星星。
沐暃看着他，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嗯，赢了。”
“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多担心你。”清哲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那个赵丰慧的鞭子好吓人，好几次我都以为你躲不开了。”
沐暃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刚才确实凶险，若不是关键时刻想起清虞缨说的“以静制动”，恐怕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他了。
这时，清虞缨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走到沐暃面前，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微微蹙起。她的视线扫过他渗血的掌心，掠过他发麻的左臂，最后停在他后背被撕开的衣襟上，那里隐约能看到渗出来的血迹。
“跟我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啊？去哪里啊？”清哲好奇地问道。
“回去处理伤口。”清虞缨看了沐暃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看他身上的伤，再不处理，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斗武场里人多眼杂，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血腥气，伤口很容易发炎。尤其是沐暃掌心被鞭梢倒刺划破的地方，又深又窄，必须好好清理才行。
沐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血珠还在不断从伤口里渗出来，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点了点头：“好。”
“那比赛怎么办？”清哲问道，“后面还有场次呢。”
“今天先到这里。”清虞缨说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勉强上场，也打不了下一场。养好了伤，才能继续比赛。”
她的话很有道理，沐暃也确实需要休息。刚才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的星力，身体也多处受伤，硬撑着只会适得其反。
“好吧。”清哲虽然还想看比赛，却也知道沐暃的伤更重要，乖巧地点了点头。
三人转身朝着斗武场的大门走去。路过候场区时，不少人都朝沐暃投来目光，有好奇，有敬佩，也有几分警惕——显然，刚才那场胜利，让他在这些参赛者中留下了印象。
沐暃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只是低着头，跟在清虞缨身后。掌心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左臂的麻木感也渐渐变成了酸痛，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都像是被牵扯着，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
清虞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脚步放慢了些，有意无意地等了他一下。
走出斗武场的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依旧热闹，叫卖声、车马声不绝于耳，与斗武场里的紧张气氛截然不同。
“先回酒店里。”清虞缨说道，率先朝着迎客楼的方向走去。
沐暃和清哲跟在后面，一路上，清哲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比赛的细节，从赵丰慧的第一鞭说到沐暃最后的重拳，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他自己上场打了一场胜仗。
沐暃偶尔应一声，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体内的星力上，按照《五体凝气诀》的心法，缓缓引导着那些紊乱的星力回流，希望能尽快恢复一些力气。
回到迎客楼，店小二看到沐暃身上的伤，吓了一跳，连忙想叫郎中，被清虞缨拦住了：“不用，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三人上了二楼，回到套房。清虞缨先走进自己的房间，片刻后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箱走了出来，箱子里装着各种瓶瓶罐罐和干净的布条。
“过来。”她指了指客厅的椅子，示意沐暃坐下。
沐暃依言坐下，将受伤的手掌放在膝盖上。
清虞缨打开木箱，取出一瓶褐色的药膏，又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和一小瓶烈酒。她先用棉布蘸了些烈酒，然后抬起头，看着沐暃：“可能有点疼，忍着点。”
沐暃点了点头：“我没事。”
清虞缨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用棉布擦拭他掌心的伤口。烈酒碰到破皮的地方，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沐暃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清虞缨的动作很轻，很仔细，将伤口里的泥沙一点点清理出来。她的眼神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平日里的清冷和锐利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沉静的认真。
清哲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看着姐姐为沐暃处理伤口，小脸上满是担忧。
清理完掌心的伤口，清虞缨又取出药膏，用指尖蘸了些，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药膏是凉丝丝的，涂抹上去后，刚才的灼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清凉。
“这是止血生肌的药膏，效果很好。”清虞缨一边涂抹，一边说道，“记得别碰水，明天应该就能结痂。”
处理完手掌，她又看向沐暃的左臂。虽然没有伤口，却因为刚才承受了鞭身的力道而有些红肿。她拿出另一瓶青色的药膏，倒在手心搓热，然后轻轻按在他的左臂上，缓缓揉搓起来。
她的力道很适中，既能促进药膏吸收，又不会让人觉得疼痛。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红肿的手臂，传来一种陌生的暖意，让沐暃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敢乱动。
“以后遇到用鞭的对手，别硬接。”清虞缨一边揉搓，一边淡淡地说道，“鞭法讲究灵活，你硬接只会吃亏。最好的办法是贴身近战，让他的鞭子施展不开。”
“我知道了。”沐暃低声应道，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最后，她又处理了沐暃后背的伤口。那里被鞭梢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不深，却流了不少血。清虞缨小心地帮他撕开衣襟，用烈酒消毒后，涂上药膏，再用干净的布条轻轻包扎好。
整个过程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全部处理完，清虞缨额头上也渗出了些薄汗。她将用过的棉布和空瓶收好，放回木箱里，说道：“好了，这几天别做剧烈运动，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去斗武场。”
“谢谢大姐。”沐暃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掌和手臂，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没想到，看起来清冷的清虞缨，做起这些事来会如此细心。
清虞缨摆了摆手，将木箱放回自己房间，出来时说道：“我去叫小二送点吃的上来，你们先休息会儿。”
说完，她便下楼了。
客厅里只剩下沐暃和清哲。
清哲凑过来，看着沐暃包扎好的伤口，小声说道：“沐暃，疼不疼啊？”
沐暃摇了摇头，笑了笑：“不疼了，涂上药膏就好多了。”
“那就好。”清哲松了口气，“姐姐的药膏可管用了，以前我在山里被蛇咬了，就是涂了这个药膏好的。”
沐暃点了点头，心里对清虞缨又多了几分感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斗武场的紧张和激烈仿佛都被隔绝在了门外，只剩下这一刻的宁静和安心。
沐暃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口传来的清凉和体内缓缓恢复的星力。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但只要身边有这两个人，他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而清虞缨的身影，也在他心里，悄悄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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