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起吃了顿饭，然后苏淮告别了白云生，终于带着妻子坐上长途客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延安，这座古城圣地。
归程是幸福的，但旅程也是辛苦的。六百多里的路程，均速不超三十的长途汽车，在苏淮快要吐苦胆之前，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已经是黎明。
看着憔悴的妻子，苏淮建议找个招待所，好好休息一天，再买票坐火车。
但张蕊心思细腻，她主张先去买火车票，再决定休息与否。
最后还是苏淮比较幸运，买到了明天的火车票，而且是直达张蕊家乡的票。尽管长安离苏淮的家乡海城更近，但他仍然坚持先去湖城。
虽然两个人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只能坐硬座，但两个人仍然感觉很是幸福。尤其张蕊，她认为这是丈夫对自己的迁就和爱护。
有知青的身份，还有结婚证，再加上县知青办的介绍信，两个人很容易就住进了招待所，还是个双人间。虽然房间是最低档次的那种，但对于累了一路的两个人来说，能冲一下澡，能好好睡一觉不被打扰，就已经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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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安到湖城，一千四百多公里。还好这段铁路是双轨，火车的平均速度能达到五十公里左右。要是换作渝州或蓉城那边的铁路，这年头的火车能跑到四十，那已经是特快中的特快了。
足足坐了一天一夜，小夫妻二人才小脸黝黑，一身汗臭地下了火车。
按照张蕊的意思，是立即回家。可苏淮是不愿意的。哪能用这副面孔去见自己的岳父岳母。
张蕊这回也迁就了苏淮一把，两个人又住进了招待所。洗澡、休息、洗漱，苏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仍有些憔悴，但不再邋遢，这才略为满意地跟在妻子身后，往张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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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前世里见过两任岳父母，但他承认，这次初进张家，他紧张了。
尽管他自己觉得这样很可笑，暗骂自己看不开。其实他也明白，这是自己对张蕊的亏欠，对张家人的亏欠，此生初见，不可能不紧张。
张蕊的家离火车站并不算远，当然，现在的湖城仍然还小。再等上二十年，湖城的城市面积，得是现在的十倍都不止。
苏淮手拎肩背带着好多的东西，路在媳妇身后，头不自觉地微微低着，好像不敢见人似的。
而张蕊拎着两个大坛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真是越走越快。一点离乡情更怯的意思都没有。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一个大门前。苏淮略一打量，知道这是单位的宿舍。院子还不小，里面得有个十来栋楼。当然，这些楼都是现在很流行的筒子楼。
张蕊带着苏淮正在迈步往里走，就听到门卫室里传出来三连问。
“你们是谁？你们从什么地方来？你们要找哪一位？”
张蕊隔着玻璃朝里面望了望，由明看暗不太看得清楚。而此时门卫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蕊一见此人，立即叫了一声“马叔”。
“你……，呦，原来是张家的小囡囡呀。你回来探亲了？你这个小囡囡，走了快三年了吧，都长成大囡囡喽。”马叔两步走到了张蕊的面前，语带热情地说着。
很快，这个马叔就注意到了苏淮，他脸上的笑容更甚，对张蕊说道：“看来真是长大喽。这位是你对象吧。”
“马叔好。我是张蕊的对象，我叫苏淮。”苏淮强迫自己赶快走出紧张，于是他抬起头来，和面前的中年人打着招呼。
“小伙子不错。真不错……小囡囡，你爸妈都不在家，你们是在我这屋子里等一下，还是去单位找你姆妈？”
张蕊略一思索说道：“马叔，我让苏淮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找我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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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蕊走了之后，苏淮为了缓解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尴尬，他赶紧掏出烟来，抽出两支递到马叔面前。
“马叔，您抽烟。”
“嚯，牡丹，这可是好烟，抽你一支。”马叔也不假客气。
苏淮又很有眼色地给马叔把烟点上，然后自己也陪着抽了一支。
烟一抽，关系自然近了一丝。很快马叔就开口查着苏淮的户口。
“小苏，你是哪里人？你和我们小蕊是怎么认识的？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父母都还好吧……”
还没有见到老丈人，就先被审查了。苏淮心里不由地苦笑一下。他也知道此次一行，这些手续是少不了的。当然，他也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马叔，和张家的关系挺不错。亦或马叔这个人本身就热心肠，和院子里的人家都不错。
“马叔，我是海城人。”
“呦，这可如何是好，一南一北，离得嘎远。”
“我和小蕊在一个知青点，还是同一批知青，所以早就认识了的。”
“满好，你们这也算是有缘千里相会。”
“我父亲牺牲了，家里还有母亲，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孩子……”
……
很快，苏淮也就了解到了马叔这个人，他也是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先是在大学里当保卫干事，后来大学停办，他就来到家属院当保卫。即便现在大学又招生了，他依旧留在了家属院。
按说一个部队里当排长的人，现在成了一个普通的门卫，他应该心有不满。但马叔好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一点不开心都没有。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张蕊陪着一位中年妇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马叔看到两人，笑着对苏淮说道：“小苏，傻女婿要见丈母娘喽，赶紧出去迎一下，好好表现。”
苏淮早就站起了身，赶紧迎出门去。
苏淮边走边仔细看了一下这妇人，简直是张蕊的中年版。这娘俩太像太像。
妇人站在苏淮面前，一言不发，只是上下不停地打量着苏淮。她的这一举动，把苏淮搞得更加紧张。而且站在她身后的张蕊，也紧张地咬着嘴唇，大气都不敢出。
妇人好像对苏淮很满意，她的表情从严肃渐变成略含笑意。
“阿姨好。我叫苏淮。”苏淮感觉再这样尴尬下去，自己真要完了，他赶紧问候着妇人。
“还叫我阿姨？你和小蕊不是已经领证了吗？”
“姆妈？”苏淮试探着叫了一声。
“哎。”妇人应得很甜，“这才对嘛。走，快点跟我回家，这一路上累坏你了吧。我听小蕊说，你们先是坐了一夜的汽车，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
听到妇人亲切的唠叨，苏淮这才缓过劲来。此时他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看来自己的妻是个聪明的，她先去叫来自己的母亲。丈母娘看女婿，还是很容易就接受的。如果是她父亲先来见面，面对一个抢走了自己宝贝的陌生男人，那会是一个什么情形，将不得而知。
现在丈母娘先认可了，后面再有什么情况，都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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