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之后，眼看着自己和冯通、方庆新约定的日期到了。
这天苏淮收工，刚想去找吴永贵请一天假，就见吴永贵背着手来到了木工坊。
“苏淮娃，明个一早俄来接你进城。”吴永贵开门见山。
“俄正想去找你商量一下，结果你就来咧。”
“你姐夫想着你莫去过他家，走的时候叮嘱俄的。小蓉家里倒莫啥，可不敢误了人家方秘书的事情。”
“俄省得。”
两三句说完事，吴永贵带着两个一身大汗的儿子回家了。
吴大通没走，因为收徒那天讲好的，苏淮管吴大通两顿饭。天天收工了之后，还得让自己的婆姨教他读书识字。
那天在场的吴家三位长辈都明白，这是苏淮变着法帮张寡妇一家。一时无法报这份恩情，只是默默地把恩情记在心里。
西北高原上的夏，天彻底黑透，已经到了八九点钟。苏淮才放吴大通回家。
而张寡妇已经在苏家院门外站了好久。
————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也就是个四点来钟，苏淮惺忪着眼，坐在驴车上，跟着吴永贵老汉离开大湾村。
一路上，苏淮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不知骂了吴永贵多少遍不当人。
就是生产队的驴子，也没起这么早……，哎，不对，就是生产队里的牛也没起这么早呀。真真不把我当人看呀，我手艺十八层楼高的一个人，还比不上队里的牲灵……
等苏淮给冯家的全部家具刷完一遍漆，日头还没有爬到最高处。
吴小蓉从苏淮开始干活，她就一直待在左右，时不时给苏淮打下手。眼看着家具全变了样，入眼全是喜气的中国红，她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苏，你这手艺真不赖。依着俄看，别说这县城里，省城里也莫多少比得上你的。”
“小蓉姐，你就别夸俄咧，俄会骄傲的。”苏淮仰着头，学着公鸡要打鸣的样子。
看着苏淮学怪样，吴小蓉笑得更甚了，“小苏，你这娃可真有意思。”
看着花枝乱颤的吴小蓉，苏淮偷偷地咽了两下口水。真特么的诱人，难怪曹丞相乐于此间久矣。我特么要是处在那个地位，我也不遑多让。
“小蓉姐，等下个礼拜天，俄来给你们打磨一遍，再刷一遍漆，那就更厚实好看了。保证你们两辈子也用不坏。”
“那俄可多谢谢小苏你嘞。”
苏淮和吴小蓉聊天的时候，冯通已经从饭馆里叫来了四凉四热，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两瓶好酒。
感谢苏淮尚在其次，主要是自己的老岳父来了，随便不得。
吴永贵坐在上座，扎煞着手，脸上笑容灿烂，嘴里满是埋怨。
“通娃，可不敢这样过日子。有两个菜就行咧，剩下的赶紧收起来，你们还能吃两天嘞。”
“大，俄和小蓉平常过日子省着嘞。就是再怎么省，今天可不敢省。你好不容易上门一趟，俄要是不尽心侍奉你，回头俄大得打断俄的腿。再说咧，小苏忙前忙后一上午，俄要是待慢喽，俄大不骂俄，你还能不骂？”冯通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了酒瓶。
他先给老泰山满上一杯之后，又拿起了苏淮面前的酒杯。
苏淮赶紧拦住了，“冯哥，俄不敢喝。下午俄还得给方哥去刷漆。喝了酒怕手抖。”
“莫麻达，就喝三杯。你小子的酒量俄还是知道的。”冯通当然不能让苏淮空着酒怀，这不是待客之道。
……
一顿饭喝了一个多小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先送走老丈人，冯通才骑车带着苏淮去了方庆新家。
方庆新和胡秀兰终于盼来了苏淮，赶紧殷勤地招待着他。倒水、切瓜……
苏淮也不多话，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就上手开始干活。
看着苏淮忙活起来，方庆新告假一番，拉着冯通出门了。结婚需要操办的东西太多，冯通就是送上门的好帮手。
胡秀兰站在离苏淮不远的地方，用手捂着鼻子，略显娇弱的样子，好像很怕油漆的味道。
“小苏，辛苦你嘞。”胡秀兰做态客套着。
“兰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不是俄应该做的么。”苏淮不看着胡秀兰的脸，只听声音，感觉这天还能聊下去。“……兰姐，你们要是想再好看些，等下个礼拜天，俄再来一趟。用砂纸把这漆打磨一遍，再上遍漆，保准这衣柜都能当镜子使。”
两个人这才第二次见面，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苏淮只好把在吴小蓉那里说过的话，又翻出来重新说一遍。
“小苏，俄也不懂，全听你的。”
“兰姐，方哥能找到你这么个人当对象，可真是他修来的福气。”
“你咋知道嘞？”听到夸赞自己，胡秀兰心情大好，眨着大眼睛，扮着可爱状。
苏淮正好抬头，一不小心看到这张黝黑且满是麻子的脸，又扮着所谓纯真的模样，苏淮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他默默地想着吴小蓉俊俏的模样，又想了想上午那乱颤的粮仓，心里才舒服了许多。
俄要不是为了给自己留个退身步，真不想拍这方庆新的马屁。
“你这是咋了么，咋又不说话咧。”胡秀兰嗔怪道。
“兰姐，俄刚才被油漆呛了一下。”苏淮赶紧编了个能说得通的理由，“你这么善解人意，可不是方哥的福气。”
“噢，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我还以为你知道俄是……”胡秀兰突然意识到什么，略一停顿之后，她换了个话题，“小苏，上次你家做的野兔可真好吃。咋做的，能让你婆姨教俄不？”
苏淮装作没注意，顺着胡秀兰的话往下聊。
“那咋不行。其实那天俄婆姨没好意思说，那菜是俄做的。等下个礼拜俄再来，给你带只野兔。俄一边教你一边做，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保准一学就会。”
“你咋认为俄聪明咧？俄大总说俄笨死咧。”
“看人看眼睛。兰姐，你的眼睛多好看，又黑又亮。内中秀慧的人，眼睛就比一般人亮。兰姐，你要是不信的话，多看周围人的眼睛，你就明白俄莫日哄你。”
苏淮从胡秀兰刚才的话语，多些明白点，这女人的背景不简单。怪不得方庆新愿意娶这个女人。
不管用得着用不着，跟这样的人拉近关系，只有好处没坏处。再说和她聊了这么久，也大概了解了她的为人，她只是丑，又不是坏。
打定这个主意，苏淮强忍着恶心，捧着胡秀兰。
果然，女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听好听的。听了苏淮的话，胡秀兰的眼睛像要往外冒水似的。她也不嫌油漆味大了，围着苏淮转来转去，还时不时打个下手。
六点多，苏淮刚结束工程，方庆新和冯通正好从外面回来，一人还托着一个大托盘。
晚饭自然又是一顿好酒好菜，七点多，略带着酒意的苏淮，骑着方庆新的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往大湾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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