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这日，天气晴好，江风猎猎。
金陵码头的气氛却格外肃杀，丝毫没有寻常送别的热闹。
庞大的船队再次集结，但阵容与来时已大不相同。
最显眼的，不再是雍王那艘装饰华美的座船，而是队伍中后方那几艘经过特殊加固、窗户钉死、由精锐官兵层层把守的囚船！
里面关押的，正是以汪必振为首的一干盐枭核心案犯。他们将在严密的看押下，被送往京城，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会审。
除此之外，还有数艘吃水极深的货船，上面装载的可不是寻常货物，而是从扬州抄没来的那些金山银海、古玩珍宝！
虽然大部分赃银已登记造册就地封存于扬州官库，等待后续处理，但那些最核心的账册、信件证据，以及部分价值连城、需要呈送御前过目的精品，都随船押运。
这些船同样被重兵环绕，戒备森严。
林如海的座船位于队伍中央，他站在船头，看着这浩浩荡荡却又沉甸甸的队伍，心情复杂。此行南下，可谓大获全胜，远超预期。
但看着那些囚船和赃银船，他感受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压力。这些都是能引爆朝堂的火药桶。
赵钰可没那么多心思。他的座船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对西域灵猿被关在特制的笼子里，吱哇乱叫。他正忙着把自己的新玩具——万花筒、音乐盒，还有在金陵搜罗的各种小吃，一样样摆出来，规划着怎么在船上消磨时间。
“开船——”随着号令官一声长长的吆喝，船队缓缓驶离码头。
岸上送行的金陵官员们齐齐躬身，直到船队远去，才敢直起腰来，不少人暗自抹了把冷汗，心道总算送走了这尊“煞神”。
船队驶入运河主干道，声势浩大，引得两岸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看！那就是钦差大人的船队！”
“听说抓了好多大盐商！抄出来的银子堆成山！”
“后面那些黑窗户的船就是关犯人的吧？活该！让他们囤积居奇，抬高盐价！”
“啧啧，这阵仗，真是少见……”
议论声中，充满了对贪官奸商的痛恨和对朝廷雷霆手段的称快。
囚船内，汪必振瘫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水流声和官兵巡逻的脚步声，他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绝望。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到头了，甚至可能还要连累家族。他现在最后悔的，不是当初贪了那么多，而是低估了那个看似痴傻的王爷和那个书生模样的林如海。
赃银船上，负责看守的官兵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眼睛都不敢多眨。他们可是知道船上这些东西的价值，丢了一星半点，他们都担待不起。
赵钰的座船上，气氛则轻松……或者说，幼稚得多。
“福安！你看！这个转转，里面的花不一样了！”赵钰举着万花筒，大呼小叫。
“是是是，王爷，神奇，真神奇。”福安一边应付，一边紧张地盯着那两只猴子，生怕它们又搞破坏。
“这个盒子怎么不叫了？是不是坏了？”赵钰拧着音乐盒的发条。
“王爷，您得轻点儿拧，拧太紧它累啦，歇会儿就叫了。”福安赶紧上前指导。
妈的，这退休老干部般的航行生活真是无聊透顶。除了吃就是玩弱智玩具，老子当年的steam游戏库啊……
穿越者思想哀叹着。
不过总比被卷进朝堂撕逼强。
航行途中，经过一些重要州县码头时，当地官员都会提前得到消息，在码头上摆香案迎送，态度恭谨无比。
林如海大多只是让船队稍作停留，接受拜见，简单勉励几句，便继续赶路，并不上岸耽搁。
这一日，船队即将进入一段相对狭窄的河道。韩守成下令全体戒备，加派了望手。
果然，前行探路的小艇发回信号：前方发现可疑船只徘徊！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官兵们纷纷弓上弦刀出鞘，护住囚船和赃银船。难道还有盐枭余孽敢来劫囚不成？
韩守成亲自赶到船头观望。只见前方水道拐弯处，确实有几条没有悬挂任何旗号的快船在慢悠悠地晃荡，既不像是渔船，也不像是商船，行迹颇为可疑。
“准备战斗！”韩守成低声下令。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赵钰大概是在船舱里闷坏了，也跑到了船头看热闹。他瞧见前方那几条船，又看到自家船上官兵们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很奇怪。
他扭头问韩守成：“韩统领，那些船也是坏蛋吗？要打架了吗？”语气里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韩守成紧张地盯着前方，含糊道：“王爷，情况不明，需小心应对。您先回舱……”
他话还没说完，赵钰已经朝着那边运足了气，大吼了一声：“喂——！前面的船！让开！好狗不挡道！”
他这嗓子，中气十足，加上江面开阔，声音如同滚雷般传了过去，震得这边船上的官兵耳朵都嗡嗡响。
……艹，这傻逼以为这是村里赶大车呢？还带喊号的？
穿越者思想无语。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对面那几条可疑的快船，原本还在磨磨蹭蹭，似乎是在观察试探。一听到这声如同惊雷般的吼声，
又隐约看到这边最大官船上那个穿着亲王服饰的年轻身影，他们竟然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立刻调转船头，桨橹齐飞，以最快的速度……溜了！眨眼间就钻进了旁边的支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守成：“……”
众官兵：“……”
就…就这么跑了？
赵钰看着逃跑的船，得意地叉腰：“哼！算他们跑得快！不然我就……”他左右看看，似乎想找点什么顺手的东西扔过去。
韩守成赶紧拦住他：“王爷神威！一声断喝就惊退了宵小！末将佩服！”他这话一半是奉承，另一半是真有点懵。难道王爷的“凶名”已经传到江湖上去了？
一场可能的冲突，竟然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化解了。船队顺利通过狭窄河道。
接下来的航程，再无人敢来骚扰。或许，雍王殿下那一声“好狗不挡道”，以及其背后种种匪夷所思的传说，比任何官兵护卫都更有威慑力。
船队浩浩荡荡，押着囚犯，载着巨赃，一路北上。
离京城越近，林如海的神情就越发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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