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内乱的烽火与血腥气息,尚未被秋风吹散,大唐帝国的战争机器,已然在杜丰的意志下,发出了低沉而威严的轰鸣。所谓“讨逆护侨”,不过是一面师出有名的旗帜,真正的意图,是彻底解决这颗帝国东疆的钉子,将朝鲜半岛完全纳入掌控。
安东都护府治所(今辽西义县一带),早已是兵马云集,旌旗猎猎。来自幽州、平卢、河东的精锐府兵,以及归附的契丹、奚族骑兵,合计五万余人,在安东大都护、老将李抱玉的统帅下,完成了最后的集结与誓师。他们的任务,是自陆路跨过辽泽,向鸭绿水(鸭绿江)推进,威逼新罗北部边境,牵制其可能北调的兵力,并与南下的水师形成夹击之势。
而真正的主力与决胜关键,则在于跨海而来的登州水师及随船陆军。
登州港内,经过短暂休整并补充了兵员、给养的陈璘水师舰队,规模更胜从前。近五十艘大小战舰,搭载着由右威卫将军王难得统率的三万江淮劲卒,以及大量的攻城器械、粮草辎重。帆樯如林,舳舻相接,肃杀之气弥漫海天。
这一日,天高云淡,风势正好。杜丰虽未亲临,但其意志已通过兵部文书与凌素雪麾下信使,清晰地传达至每一位高级将领耳中。
“陛下有旨,尚父钧令:新罗无道,囚禁天使,祸乱侨民,更兼内斗不休,已失藩臣之礼,不配国君之位!今命尔等,水陆并进,代天行罚,平定三韩,以彰天朝之威,以慰侨民之望!”宣旨官的声音在登州港码头高台上回荡。
“万岁!万岁!万岁!”数万将士的怒吼声如同海啸,震动着港湾。
陈璘与王难得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澎湃的战意与决心。
“升帆!启航!”陈璘立于“伏波”号舰首,令旗挥下。
巨大的船帆依次升起,饱受风势,发出沉闷而有力的鼓荡声。锚链绞动,沉重的铁锚破水而出。庞大的舰队,如同一条苏醒的东方巨龙,缓缓而又不可阻挡地驶出熟悉的港湾,犁开万顷碧波,向着东方那片陷入战火与混乱的土地,破浪前行!
舰队航行数日,一路无阻。陈璘谨记杜丰“克制”与“威慑”并重的指示,并未攻击沿途遇到的新罗渔船或商船,但那庞大的阵容与森严的军容,已足以让任何目睹者魂飞魄散,消息也以更快的速度传向半岛。
与此同时,在新罗内部,“察事司”的运作也达到了高潮。
金城内,支持金仁问的贵族势力,在得到“察事司”秘密传递的、关于金庾信准备对其进行全面清洗的“确切情报”后,终于不再犹豫。伊飡金顺元等人,暗中联络了部分对金庾信、金敬信不满的宫廷侍卫和城中守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突然发难,打开了一处城门。
早已在城外密林中等候多时的、由“百济义军”和部分倒戈新罗军组成的“接应”部队(实为“察事司”协调指挥),迅速涌入城中,与金仁问派的势力合流,直扑王宫!
金城内顿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金庾信与金敬信虽奋力抵抗,但事发突然,且军心早已因内外压力而浮动,更兼有“唐军即将登陆”的谣言四处传播,抵抗迅速瓦解。混战中,金庾信被乱箭射杀,金敬信则在试图突围时,被其麾下心生异志的将领擒获,献给了金仁问。
当大唐水师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汉江口(此处指临津江或礼成江入海口,靠近新罗王都金城)外海时,金城内的战斗已近尾声。金仁问在金顺元等贵族的“拥戴”下,宣布继位,并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开城,迎接王师。
他别无选择。城内经过血洗,兵力损失惨重,南方叛乱未平,北方唐军压境,海上强敌环伺。除了向大唐彻底臣服,他看不到任何生路。
陈璘与王难得在舰上接到金仁问遣使送来的降表与“请求王师入城平乱”的国书时,并未感到意外。这正是尚父谋划之中,最好的结果——以最小的代价,接收一座相对完整的新罗王都。
“准其所请!”王难得沉声道,“然,为防有诈,我军需控制各门及要津!”
大唐军队开始登陆。精锐的江淮步兵排着严整的队列,踏上了新罗的土地。他们迅速接管了金城各门、武库、官仓以及王宫外围。城头残存的新罗守军,在唐军明晃晃的刀枪和那无形的威压下,纷纷丢弃兵器,跪地请降。
王难得与陈璘在金仁问、金顺元等新罗贵族惶恐不安的迎接下,策马进入金城。街道两旁,是新罗百姓惊惧、茫然、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目光。曾经的王都,如今已匍匐在大唐的军旗之下。
“传令全军,严守纪律,不得扰民!张贴安民告示,宣告大唐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王难得下达了命令,稳住了城内局势。
随后,他以大唐皇帝与杜尚父的名义,宣布了对新罗的处置:
“新罗王金仁问,虽系被迫继位,然能明大义,主动归降,其情可悯。着削去王号,改封为‘带方郡公’,迁居长安。”
“逆臣金庾信已死,金敬信及附逆主要党羽,押送长安,听候发落。”
“即日起,新罗国除!其地置鸡林州都督府,暂由大唐安东都护府兼领,派遣流官,推行大唐律令、税制、教化!”
金仁问面色惨白,却也只能跪地谢恩。他知道,能保住性命和家族,已是万幸。
金城的陷落与新罗国的灭亡,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南方尚在抵抗的“百济义军”与“伽倻部众”,在“察事司”的协调下,迅速接受了“招安”,其首领被授予大唐官职,部众或被整编,或被安置。少数负隅顽抗的新罗地方势力,在唐军水陆并进、犁庭扫穴般的攻势下,也迅速土崩瓦解。
不过月余时间,曾经与大唐抗衡百年、称雄半岛的新罗王国,彻底成为了历史。大唐的疆域,越过鸭绿江,越过汉江,真正覆盖了整个朝鲜半岛。
捷报传回长安,朝野再次为之震动。代宗皇帝于含元殿接受百官朝贺,对东征将士大加封赏。
杜丰在尚父府中,看着地图上那片已被标注为“鸡林州都督府”的半岛,神色平静。新罗的覆灭,在他的战略棋盘上,是必然且早已落下的一子。帝国的东方,自此可称安稳。
然而,他的目光并未在此过多停留,而是再次投向了南方那片无垠的海洋,投向了更遥远的、等待着探索与征服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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