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些理解尊上。”小几旁的沉默被周颜打破，她放下酒杯，若有所思道。
沈佩乐和刘桃惠都看了过来。
“据我打听到的消息，你们此番前去的地方，听说要被单独划分出来。作为什么‘实验行政区’。计划未来在那边推行的制度、法规，跟华阴这边现行的，会有很大的不同。”
沈佩乐：“你的意思是尊上想要实行另一种制度，以东南海那边作为先行的地方？”
“那为什么不在华阴这边直接实行，以尊上身份谁人敢反对？”刘桃惠也有些不解。
周颜神色凝重：“对于尊上提出的某些想法，内部一直存在争议……灵族那边有些都明确表示了不同意的看法。”
沈佩乐和刘桃惠闻言，皆是一怔。
灵族对尊上的决策向来是毫无保留地支持，这几乎是道场共识。此次竟连灵族内部都出现了反对声音？
看来这东南海的改革，恐怕不仅仅是新政那么简单，怕是真正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这反而让两人心中，除了离别的愁绪外，隐隐生出了几分对未知挑战的期待与好奇。
夜色沉沉，晚风吹拂着略显寂寥的街道。
刘桃惠辞别了周颜和沈佩乐，带着几分酒意，脚步略显蹒跚地回到了自己与周淑宁合住的小院。
她在随身的小包里摸索了许久，才找到钥匙。然而，当她正准备插入锁孔时，却发现院门竟是虚掩着的。
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有贼？
她心头一紧，轻轻推开门，却见院内，属于周淑宁的那间屋子，窗纸上透出温暖的灯火光影。
原来是她回来了。
刘桃惠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透光的窗户，一时有些怔忡。
晚风吹动她的发丝，吹不散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她踉跄着走到周淑宁的房门口，抬起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她想告诉里面那个人，自己就要走了，去很远很远的东南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还想叮嘱她，一个人要记得按时吃饭，天冷了记得添衣，别总熬夜批改作业……
她还特意去求了和雀，用它的羽绒做了一副暖甲，就放在她衣柜里，每月那几天就可以穿上，能缓解手脚冰凉……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那只抬起的手，终究还是缓缓落了下来。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门，仿佛要透过门板，将里面那人的身影刻在心里，停了不止多久，她才转身离去。
屋内，周淑宁正坐在床边，手中是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
她清晰地听到了院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最终在自己门口停留。
她下意识站起身，想要去开门，却在门口踟蹰了半晌，最终还是慢慢坐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毛线。
算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也快到桃惠的生日了，等到那时，再去找她好好谈谈吧。她们之间，还有大把的时间……也给她自己，再多一点时间，理清这乱糟糟的心绪。
沈府书房内。
沈佩乐将弟弟沈琯礼和妹妹沈琳书叫到跟前。
十六岁的沈琯礼身量窜得极快，已比姐姐高出了半个头，面容虽还带着青涩，眼神却已十分沉稳。
“琯礼。”沈佩乐看着弟弟，语气温和，“我听说，社学的夫子举荐你去参加天工院的入院考试？”
沈琯礼点了点头：“是的，长姐。夫子说我在数算格物方面还算有些天赋，建议我去天工院深研。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家中如今全靠姐姐一人支撑，我若去求学，无法为长姐分忧，心中实在难安。”
沈佩乐看着懂事的弟弟，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琯礼长大了，有自己的志向和想法，我很高兴。想去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家里的事无需你挂心，我还撑得住。”
“记住，唯有学成的本事，才是立身之本，也是对家里最好的回报。你的前程，姐姐必定支持！”
沈琯礼闻言，眼眶微微发热，重重地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长姐！我一定努力！”
沈佩乐又看向妹妹沈琳书，柔声道：“琳书，姐姐走后，你要好好听母亲的话，用心读书。要知道，在这世道，女子能有机会安心求学，这是多少前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定要好好珍惜。”
她语气转为郑重：“此次前往海岛驻守，是我思虑许久才做出的决定，关乎前途，也关乎我们沈家的未来。归期未定，我不在家中，望你们二人能互相扶持，照顾好母亲，更要照顾好自己。
“长姐！”沈琳书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沈琯礼也红着眼圈，紧紧抿着嘴唇，满是不舍。
沈佩乐揽着妹妹，又细细叮嘱了许多琐事，母亲的咳疾需按时服药，家中资产账目要时常查看，与长辈相处要知礼守节等等。
白玉京小院内。
氤氲的白雾弥漫在浴室之中，伴随着“咕嘟咕嘟”的轻响，水面上隐隐跃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张潇一小脸被蒸得通红，眉头紧皱，无力地靠在浴缸边缘，紧靠内壁，那一点点凉意透过皮肤传来，让她难得地享受片刻的舒缓，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嘘声。
“母神大人。”织织捧着浴巾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这非同寻常的景象，眉头一皱，“体内能量失控到如此地步，怎么也不说一声？”
张潇一闻声睁开眼，黑眸都变蓝。
她闷哼一声，带着被热气蒸腾后的沙哑：“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难驯，有点出乎意料了。”
她缓声道，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不过也不算全是坏事，水中火每灼烧冲刷一次身体，修复之后，身体的强度能得到几分强化。”
织织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心疼。
它不再多言，弯下腰，小心地将手探入那沸腾的‘火焰汤’中，火焰小心避开它的手。
它轻轻用力将张潇一捞了起来，用浴巾裹住，打横抱在怀里，便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
“不痛吗？”织织的声音低低的，明显压抑着情绪。
张潇一晃了晃脑袋，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不疼。”
织织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目光落在她脸上，依旧微锁的眉头，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下意识咬住的下唇，这分明是强撑着的模样。
“哼，骗人。”它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张潇一的眉心，同时擦拭她手臂的力道故意加重了些许。
张潇一被它点得往后仰了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头蜘蛛，现在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当织织手中的浴巾擦过她紧实的小腹时，张潇一眼珠一转，忽然装模作样地倒吸一口冷气，蜷缩了一下：“唔！好痛，好痛啊这里！”
织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它自己下的手，力道清楚得很，根本不可能弄痛她。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还是又气又心疼，空着的那只手便袭上张潇一的腰侧，轻轻挠了挠。
“哈哈哈——别，好织织，我错了，我错了，不逗你了！”
张潇一猝不及防，痒得直接笑出了声，身体下意识地想躲，却被织织牢牢圈在怀里，无处可逃。
“那母神说说，错哪儿了？”织织手上动作不停，故意追问。
“……不应该逗你。”张潇一边笑一边躲闪。
“看来母神还没意识到真正的错误在哪里。”织织说着，手指又威胁性地动了动。
“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真的好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张潇一立刻讨饶。
“嗯？错哪了？”织织这才稍微停下，等待她的回答。
张潇一喘了口气，看着织织担忧又认真的眼神，心软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认错：“我身体出现问题没第一时间告诉你，让织织担心了。”
“那下次还改不改？”织织不依不饶，手指悬在她腰侧，大有不得到满意答案就继续的意思。
张潇一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还在犹豫这“保证”该不该做。
织织见状，手指立刻又挠了上去。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张潇一瞬间破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刻投降，“下次一定改！一定第一时间告诉织织大人！”
听到这保证，织织这才终于满意地收回了“魔爪”，继续擦拭，眼底深处那抹心疼与担忧，却消散不去。
张潇一靠在它怀里，感受着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心里暖暖的，又有点无奈：不愧是她的管家婆……真是把她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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