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麟之伤，乃是为国杀敌所留？于他，是男儿血战疆场、报效君父的功勋之证；于我马家，是满门忠烈、世代报国的铁血之章。
伤痕，是战士的勋章，亦是吾辈的功绩。此伤无需祛除，这是我儿甘愿背负的荣耀！
神尊好意，良玉替犬子心领！”
秦良玉深知，一旦接受了对方的好处，便是欠下了人情。
为军中公义做出让步与为儿子做出让步是两码事。
若接受对方医治祥麟，这性质就截然不同了，这将成为她秦良玉乃至整个马家，欠下张潇一的一份恩情。
身为大明忠臣，她个人乃至秦家、马家的绝不能与神尊有过多牵连，授人以柄，不能给朝廷留下暧昧不清的印象。
这是她必须坚守的底线和原则。
张潇一静静地听着，她明白，已经到了秦良玉的底线了，既然如此……
“将军风骨，实在令人叹服……爱兵如子，抚恤伤残……心系黎庶……此等大义大爱……\"
\"……将军练兵有方，白杆兵名震天下。将军乃当世女帅之楷模，兵法韬略举世无双！”
她话语突转给秦良玉加起了高帽。
这一连串的夸赞，如同密集的鼓点，饶是秦良玉心志如铁，也被砸得有些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神尊未免也太能吹捧了，这么一番天花乱坠的赞誉，显得自己是什么完美无缺的圣贤名将。
“神尊舌灿莲花，良玉自愧弗如！你今日绕了这偌大一个圈子，究竟意欲何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莫要徒耗唇舌！”
她已打定主意，不再与对方在言语上做无谓的周旋，必须逼出其最终目的。
张潇一闻言，面色诚恳，抛出自己的目的。
“吾道场新立护道军，旨在扫除邪祟，护佑一方黎庶。军中亦有不少巾帼豪杰，勇毅果敢，丝毫不让须眉。然……”
她话锋一转，面上露出几分的苦恼与渴求。
“行军布阵，非仅凭血气之勇。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乃克敌制胜的根本。吾观军中女兵，于此道根基尚浅，缺乏名师指点。
放眼天下，能传授她们真正上乘兵法、尤其是适合女子修习的战阵杀伐、练兵统御之道者，唯将军一人耳……”
张潇一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秦良玉，充满了期盼。
“将军乃当世兵法大家，白杆兵战阵之精妙，天下罕有！尤擅山地作战、以步克骑，此等绝学，若失传于世，岂非憾事？
不知将军可否看在吾等为石砫略尽绵薄之力的份上，为道场军中几位资质尚可的女兵稍加点拨？
不需将军倾囊相授，只求将军得空时，允她们在旁聆听一二教诲，或稍作指点，令其能略窥将军兵法之堂奥，习得些许保境安民之能？
此举，亦是将军一身绝学的薪火相传，惠及更多需守护之人，功德无量！”
“噗——咳咳咳！”
秦良玉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试图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闻言猛地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茶水都溅湿了前襟。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瞪着张潇一，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收徒？！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太一神尊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声势浩大地剿邪祟，又厚着脸皮滞留不走，还不断试探……
最终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这神尊挖不动她本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兵法传承上！
还想让她给太一道场培养女将？
这要求简直比直接招揽她还要刁钻。
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秦良玉看着张潇一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认真与期待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收女兵为徒，传授兵法？
这提议本身并无不妥，甚至隐隐契合她内心深处对女子亦能建功立业的某种认同。
但此刻应下，无异于在道场与朝廷之间，在太一神尊与崇祯皇帝之间，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屋内一时的安静，让张潇一心思神游。
昨夜山谷营地中，一礼部少男曾不解地问张潇一。
“神尊大人，您已超凡入圣，麾下神兽更是威能无边！为何一定要招揽那秦将军？任她兵法三十六计再精妙，咱们直接以力破之，神兽大军碾过去，横扫千军有什么难的？”
张潇一当时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以力破之？若对手只是一群流寇，或寻常明军，自然不难。但你以为，这世间超凡伟力，便只有我道场与这些懵懂邪祟吗？”
那少男表情愕然。
为何要招揽？
因为目光不能只局限于眼前这片泥沼。
如今世间超凡微弱，仅以怨气滋生邪祟为显。
可这微弱的超凡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数千年不见邪祟诞生，为何近两年却如雨后毒菇般疯狂涌现？
背后若没有一只无形黑手推动，鬼才信！
能让一个无魔的世界骤然催生出如此规模的超凡，那幕后推手，其力量层次必然不低。
它所掌控的，必然也是超凡之力，甚至麾下可能有成建制的超凡军队！
未来，倘若太一道场这艘新生的方舟，不可避免地与那未知的超凡力量相撞，难道就凭一群空有蛮力、不通战阵、各自为战的灵兽莽过去？
那画面想想都令人绝望，如同驱赶一群凶猛的野牛去冲击训练有素的铁甲重骑，结局只能是血肉横飞，一败涂地。
有些人思想总是停留在“大力出奇迹”的层面，张潇一理解，这是思维和眼界的限制。
就像在现代，明明有了导弹洗地、远程精确打击，为什么还要维持庞大的陆军、复杂的指挥体系和精密的战术训练？
因为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力量对轰，而是体系、谋略、组织度、信息、意志的全方位对抗！
面对复杂多变的战场环境和同样拥有智慧的敌人，单一手段就是取死之道。
别人这么想可以，但作为道场之主，执掌一方生民希望，她必须考虑更多，考虑更坏的打算。
秦良玉，这位历经战火淬炼，精通练兵布阵，能将凡俗军队指挥如臂使指的名将，其价值远非几个强力打手可比。
她代表的是“组织化超凡战争”中不可或缺的“大脑”和“骨架”。
挖她，是为了给道场未来的军事力量打下坚实的根基，是战略级的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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