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灵庭号像一片被吞没的叶子，一头扎进了那片死寂的灰雾里。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空气变得粘稠、阴冷，带着一股子腐烂海藻和陈年墓穴的混合气味，直往人鼻孔里钻。能见度肉眼可见的下降，已经不足五十米，四周只剩下船体破开浓雾的摩擦声，还有远处那此起彼伏、越来越近的虚的嘶吼。
“保持航向！灵子雷达全开！所有人员就位！”巴克的声音在压抑的雾气中显得有些失真。
甲板上，众人严阵以待。巴克单手持「扞潮」，剑尖的海蓝宝石在灰暗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光。卡尔葛拉像一尊铁塔守在船首，「千钧之枪」杵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里克的指挥棒散发着柔和的音律波纹，试图驱散这雾气带来的精神压抑。莱茵多特紧紧挨着罗宾，两个女孩的手不知何时握在了一起，互相汲取着勇气。
林昊站在众人之前，审判之眼全力开启。灰雾在他眼中变成了流动的、充满恶意的灵子流，无数扭曲、空洞的灵魂光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正从四面八方向船只汇聚。
“来了！”康纳德盯着「万识之书」上骤然密集的红点，厉声警告。
唰！唰！唰！
雾气被撕裂，第一批虚冲了出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剥了皮的海猴，有的像是用腐烂触手拼接成的怪鸟，但共同点是那惨白的面具和胸口的空洞，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吞噬欲望！数量之多，如同掀开了某个巢穴的顶盖！
“开火！”
水手们操控着船上仅存的几门火炮和枪械，火力覆盖向雾中袭来的影子。炮弹在虚群中炸开，火光短暂地驱散雾气，显露出被炸得四分五裂又缓缓蠕动着聚合的灵体。子弹更是如同泥牛入海。
“普通武器效果有限！队长们！”阿尔贝托大喊。
“扞潮·潮缚锁链！”巴克挥剑，水流锁链如同灵活的蟒蛇，缠住几只试图攀上船舷的虚，猛地将它们甩飞出去，砸进雾里。
卡尔葛拉则更加暴力，长枪横扫，带着千钧巨力，直接将靠近的虚砸得灵体溃散！但他的攻击范围有限，更多的虚从其他方向涌来。
里克的净化音波范围扩大，如同无形的屏障，弱小的虚触及音波便发出惨叫，动作迟缓，但一些强大的个体只是晃了晃脑袋，依旧扑来。
林昊没有理会这些小喽啰，他的目光穿透浓雾，锁定在几个气息格外强大的目标上。那里，有三头体型明显大上一圈、灵压也更加凝实的虚，正不紧不慢地跟在杂兵后面，如同督战的将领。
“擒贼先擒王！”林昊低语，身影一晃，已如离弦之箭射入雾中，直扑那三头强大的虚！
“船长！”巴克一惊，想跟上，却被更多的杂兵缠住。
雾中，林昊与三头强大的虚瞬间交手！
这三头虚，一头形如巨螯龙虾，甲壳坚硬，挥舞着如同铡刀般的巨螯；一头如同漂浮的毒水母，触须闪烁着麻痹性的灵光；最后一头则像是个扭曲的、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肉团，发出扰乱精神的尖啸。
“阎罗·业秤审判！”
锁链哗啦作响，精准地抽打在龙虾虚的巨螯关节上！那足以剪断钢铁的巨螯动作猛地一滞，上面缠绕的业力黑线仿佛被灼烧，发出嗤嗤声响。
龙虾虚吃痛，另一只巨螯横扫而来！同时，毒水母的触须如同鞭子般抽向林昊后背，而人面肉团的尖啸更是直接冲击他的灵魂！
林昊身形如鬼魅，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巨螯和触须，同时灵魂锁链分出一股，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硬抗了那精神尖啸！他闷哼一声，感觉头脑微微一晕。
这些虚，不仅实力更强，而且懂得配合！
与此同时，静灵庭号上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虚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它们不畏死亡，前仆后继。船体的防护结界在连续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一名水手不慎被虚的利爪划过，伤口瞬间发黑溃烂，发出痛苦的哀嚎。
“莱茵多特！”里克大喊。
莱茵多特立刻跑过去，治愈手杖的光芒笼罩住那名水手。绿金色光芒与伤口上的黑色怨气激烈对抗，滋滋作响，水手的痛苦稍减，但莱茵多特的小脸也更白了一分。她的力量能净化，但消耗极大。
罗宾看着眼前惨烈的战斗，看着苦苦支撑的大家，看着在雾中独战三头强大虚的林昊，她咬了咬嘴唇，双手再次在胸前交叉。
“百花缭乱·大网！”
这一次，她不再局限于防御。无数手臂的虚影在船舷外侧凭空出现，相互勾连，形成一张覆盖了大半船体的巨大“手之网”！虽然无法杀伤虚，但这张坚韧的网极大地阻碍了虚攀爬和冲击的速度，为巴克和卡尔葛拉减轻了巨大压力！
雾中，林昊与三头虚的战斗也到了关键时刻。他意识到不能纠缠下去，船队等不起。
他猛地将灵压提升到极致，无视了毒水母抽来的触须（触须抽在他后背的灵压护盾上，激起涟漪），硬扛着人面肉团的精神干扰，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
“森罗殿·开庭！”
微型的卍解领域以他为中心骤然展开，虽然范围不大，但瞬间将三头虚笼罩其中！领域的压制让它们的动作齐齐一滞！
“裁决！湮灭！”
惊堂木法槌的虚影随着「阎罗」狠狠斩落！目标直指那干扰最强的人面肉团！
“不——！”人面肉团发出无数声音混杂的尖啸，在审判法则下，它的灵体如同被投入炼狱，瞬间飞灰湮灭！
另外两头虚见状，本能地感到恐惧，想要后退。
但林昊岂会给它们机会？灵魂锁链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住龙虾虚和毒水母！
“爆！”
他引动了锁链中蕴含的审判之力！
轰！轰！
两声剧烈的灵子爆炸在雾中响起，龙虾虚的甲壳碎裂，毒水母的触须寸断，两头强大的虚在惨嚎中步了同伴的后尘。
首领被杀，雾中的虚群仿佛失去了指挥，攻势明显一滞，变得混乱起来。
静灵庭号上的压力骤减。巴克和卡尔葛拉趁机大发神威，将剩余的杂兵清理一空。
甲板上，众人喘息着，看着周围渐渐淡去的雾气，心有余悸。
林昊从雾中走出，身上带着些许灵子碰撞的焦痕，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回到船上，看了一眼受损的船体和疲惫的同伴。
“我们……我们撑过来了？”一个水手不敢置信地喃喃。
然而，康纳德和西蒙却盯着仪器，脸色没有丝毫放松。
“船长，不对劲。”西蒙指着灵子探测仪，“虚群是退了，但这片雾区的核心灵子源……还在，而且更强了。刚才那些虚，可能只是……外围的守卫。”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的浓雾再次剧烈翻涌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密密麻麻的小点，而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正在缓缓上浮！
同时，康纳德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指着侧前方雾气稍薄处，声音带着惊愕：“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看到雾气之后，似乎并非空无一物的海面，而是……一片巨大、残破、风格古老的建筑群的轮廓！像是一座沉没在水下的……城市遗迹？
林昊的审判之眼穿透迷雾，看到了那遗迹中萦绕的、远比刚才那些虚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也更加绝望的怨念灵光。
这片“遗忘海雾”，根本不是天然形成。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封印，或者坟墓。
而他们，刚刚闯入了坟场的中庭。
（第一百零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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