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静姝毫无意外地发起了高烧,好似一团熊熊烈火在她体内肆意燃烧。昨夜的惊吓、受寒,加之连日来身心俱疲,即便是铁打的身子,怕也难以承受这般折腾,更何况她这具久病初愈、尚显孱弱的躯壳。
她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意识在混沌中飘来荡去,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在那模糊不清的意识里,她仿佛又回到了现代那间冰冷孤寂的病房,耳边萦绕着仪器单调又规律的滴答声,声声入耳,敲打着她的心弦;时而,她又仿若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湖底,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紧紧扼住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时而,墙头那双冰冷且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睛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令她脊背发凉。
春雨和秋纹见此情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团团转。她们一边赶忙去请太医,一边着手熬药,一时间,静心苑内再次弥漫起那股浓重刺鼻的药味,好似一层阴霾,笼罩着整个院子。
太医赶来,仔细诊脉后,只是摇头叹气,称是忧思过度,又外感风寒,致使病情反复无常,此番需得加倍小心静养,再也受不得半点刺激。言罢,开好方子,千叮万嘱一番,才转身离去。
药很快熬好了,可沈静姝却如受惊的小鹿,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再喝。春雨见状,赶忙再三保证,这药是她亲自守在小厨房盯着熬制的,绝无任何问题。可沈静姝只是机械地摇头,眼神涣散,满是惊惶与恐惧,仿佛那碗药是洪水猛兽。
她是真真切切地怕了,那诡异的甜腥气,就像摆脱不掉的梦魇,始终在她心头缠绕,挥之不去,令她心有余悸。
就在春雨无计可施,满心纠结是否要硬着头皮去回禀太夫人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似有人来访。
此次登门的,竟是世子萧煜身边的得力小厮 —— 砚台。只见他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神色恭谨,礼数周全。
“给夫人请安。” 砚台隔着帘子,规规矩矩地行礼,言辞间满是敬重,“世子爷听闻夫人病情反复,心中挂念,特命小人送来一盏冰糖燕窝粥。这粥是在爷书房的小灶上精心熬制的,最是清淡滋补。世子爷吩咐,若是夫人喝不下药,便先用这粥垫垫肠胃,调养调养精神。”
又是世子爷?春雨听闻,心中不禁一惊,满是疑惑。这世子爷何时对夫人如此关怀备至了?往昔可从未见他有这般举动啊。
春雨连忙上前,接过食盒,心中七上八下,惊疑不定。
砚台传完话,便恭敬地告辞离去,并未多做停留。
春雨提着食盒走进屋内,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是一盏白瓷炖盅。轻轻掀开盖子,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只见那晶莹剔透的燕窝粥,炖得恰到好处,火候拿捏精准,不见一丝杂质,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夫人,您瞧……” 春雨微微迟疑,目光投向沈静姝,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沈静姝此时烧得口干舌燥,嗓子仿佛要冒烟一般。她看着那盏清澈见底的粥,心底那股潜意识里的警惕,让她本能地犹豫起来。可这是世子书房小灶熬制的…… 相较那大厨房,还有她这小小的静心苑厨房,总归是更让人放心些。再者,她此刻虚弱至极,确实急需补充体力,恢复元气。
犹豫再三,她微微挣扎着点了点头。
春雨见状,赶忙小心翼翼地喂她几口。那温热的粥,顺着喉咙缓缓滑下,清甜润泽,仿佛久旱的土地迎来了甘霖,瞬间让她的胃里舒服了许多。沈静姝确实饿极了,不知不觉间,竟将一小盏粥都喝了个干净。
喝完粥后,她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因有了食物的滋养,身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头脑也清醒了些许,不再那般昏昏沉沉。
她靠在枕头上,目光落在那空了的白瓷炖盅上,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萧煜…… 他这般接连不断地示好,究竟所为何事?是对过往的补偿?还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又或者,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正以自己的方式…… 默默护着她?这盏看似平常普通的燕窝粥,在这寒意彻骨、危机四伏的境地中,竟如同一束微光,给她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又真真切切的暖意。
恰似在冰天雪地中,有人悄然送来的一点微炭。虽说这微炭不足以驱散周身所有的严寒,可却让她那已然冰冷的心房,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光亮。
或许,在这看似毫无生机的死局之中,她并非孤立无援,全然没有依仗?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行,不可轻信,更不可依赖他人。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人心叵测,能依靠的,唯有自己。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后盾。
但无论如何,这盏粥,实实在在地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也让她在这黑暗无边的困境里,看到了一丝破局的微弱曙光,如同在茫茫大海中,瞥见了一座遥远的灯塔,虽远在天边,却给了她前行的希望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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