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病房的空间比普通病房宽敞一些,室内灯光柔和地洒在病床的被子上,冲淡了不少消毒水的凛冽。
可那股带着凉意的味道还是萦绕在鼻尖,像一根细弦,轻轻绷着谢折卿的神经。
她靠在被摇起的病床上,背后垫着纯棉软枕,可即便这样,胸腹间缠着的绷带下,伤口还是传来一阵隐隐的钝痛,像有细小的针在轻轻扎着。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动作放得极慢,生怕再牵扯到伤口。
手机被她支在床头的支架上,屏幕里清晰地映出冷疏墨的脸。
对方刚收工,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鬓边还沾着点未卸干净的浅棕色妆粉,眼下那片淡淡的青黑像被墨晕开的痕迹,连带着眼神都透着几分疲惫,显然是这几天拍戏强度不小,确实也真没休息好。
可是昨晚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冷疏墨好像还没这么明显的黑眼圈……
谢折卿的目光在那片青黑上顿了顿,心里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软意,就听见冷疏墨提起自己失眠的事。
她握着手机边缘的手指轻轻蜷了蜷,指甲无意识地蹭过微凉的玻璃屏,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谢折卿赶紧收敛心神,刻意让语气听起来轻快些,尾音还带着点刻意的上扬,像在聊天气般随意:
“你要是失眠很严重的话还是得找医生看看去,跟我说也没啥用。”
话说完,她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偏移到右上角,那里只有病房的白墙。
可她的视线却像穿透了白墙,落回了前世的记忆里。
略微停顿后,她才继续补充道:
“我又不是学医的,不会治病,抱歉啊~”
那声“抱歉”说得轻描淡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字都裹着前世那夜饭店包间里的寒意,凉得刺骨。
其实谢折卿是故意这样说的。
屏幕那头的冷疏墨正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听没听出她说的这话套用的哪个模板。
而谢折卿的指尖已经开始发凉。
她至今记得,重生前那一世的那个晚上,她们在市中心那家格调雅致的饭店包间里吃饭。
彼时包间里暖黄的灯光映在冷疏墨低头翻菜单的侧脸上,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那时她刚因为那两天气温骤降,勾起了旧伤,从坐下开始就咳嗽不止,胸口闷得像塞了团棉花,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每一个字都要费力气才能挤出来。
可冷疏墨始终盯着菜单,指尖划过菜名时甚至还带着几分挑选的专注。
在谢折卿如今的记忆里,冷疏墨那晚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你还好吗”,甚至都没怎么看她。
直到她咳得越来越频繁,几乎要喘不过气,冷疏墨才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时,语气里也没什么温度:“着凉了?喝点水。”
谢折卿攥着手里的空水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只能一边忍着喉咙里的痒意,一边把杯子轻轻举到冷疏墨眼前晃了晃,声音轻得像叹息:“空的……”
她当时还抱着一点期待——就算两人只是合约妻妻,至少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合租室友,这种时候,总该随口关心一句,顺便再帮忙叫服务生添点水吧?
可冷疏墨只是皱了皱眉,那道眉峰蹙起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嫌弃,仿佛在看待一件麻烦事:
“杯子里没水不会叫服务生?我又不会给你变出水来。”
那句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谢折卿的心里,不致命,却密密麻麻地疼。
她握着空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下一秒,再也克制不住的剧烈咳嗽就涌了上来。
这轮咳嗽来势汹汹,咳得她弯下腰,眼泪都被逼了出来,喉咙里又干又痛,比没水喝还要难受百倍。
她不明白,就算没有感情,就算只是最普通的朋友,在别人生病难受想喝水的时候,帮忙叫下服务生过来续杯添水,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善意吗?
冷疏墨怎么就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这么冷漠?
后来每次想起那个场景,谢折卿都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
重生后的这一世,冷疏墨在病房里红着眼眶,笨拙地表达心意,询问“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的时候,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同意了?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草率了……
明明她清楚地记得,重生前那一世的冷疏墨,对她从来都没有什么真心可言。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那可是个在钢架坍塌事故前一晚,也就是她谢折卿上一世生命结束的前一晚,连帮忙叫服务生添杯水都不情不愿的人啊。
明明她在重生醒来的那一刻,就在内心发誓——重来一世,一定要远离冷疏墨,再也不被她牵动情绪,要封心锁爱,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可偏偏,当冷疏墨带着歉意和紧张,一次次出现在她的病房里,笨拙地学着照顾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心软。
甚至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期待着冷疏墨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追求她……
这种矛盾像一根绳子,把她的心脏缠得紧紧的,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不过直到现在,谢折卿还是想不通,冷疏墨当时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样一番话的。
是那天她拍戏太累,累到没心思顾及别人?
还是从始至终,她在冷疏墨那儿,就从来没被放在心上过?
手机屏幕里的冷疏墨还在说着什么,大概是在解释自己失眠是因为总担心她的伤势,可谢折卿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她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看着她眼底真切的担忧,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一世,威亚事故发生的地点从摄影棚换成了外景竹林,威亚的高度也比前世高了好几米,可在那根绳子断裂的瞬间,她还是下意识地把冷疏墨护在怀里,自己却充当了缓冲肉垫,还受了比前世严重很多的伤……
或许,这就是命运给她的提醒,让她早点看清现实,别再重蹈覆辙……
可每当她对上冷疏墨那双满是愧疚和在意的眼睛,想起这一世她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时,那些划清界限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直接拒绝这个仿佛大变活人的冷疏墨。
谢折卿轻轻吸了口气,把那些翻涌的情绪用力压下去,对着手机屏幕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打断了冷疏墨还没说完的话:
“疏墨你也别想太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拍戏呢。”
她刻意让笑容看起来自然些,可眼角的疲惫,却藏不住心底的挣扎。
“折卿,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冷疏墨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屏幕里的她身子微微前倾,原本带着倦意的眼神瞬间被担忧填满,连放在膝盖上的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
她看着谢折卿主动提出要结束通话,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挂电话了?难道是伤口又疼得厉害了?
谢折卿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心里轻轻软了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
刻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只是说话时还是忍不住放慢了语速,怕牵扯到胸腹间的伤口:
“不是不舒服,是觉得如果你现在赶紧休息的话,兴许很快就能睡着了。”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边缘,补充道:
“你现在这个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再熬下去,明天拍戏该没精神了。”
冷疏墨听到这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原本紧绷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几分期待:
“折卿要给我念《苏菲的世界》吗?”
谢折卿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无奈,连带着语气都带了点调侃:
“你想累死我就直说。”
她靠在软枕上,轻轻吸了口气,胸口的伤口还是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刚才只是多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有些吃力,更别说长时间念书了。
冷疏墨看到她皱眉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了神,连忙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急切的解释:
“我没那个意思啊!折卿你误会我了!”
她生怕谢折卿生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慌乱,甚至还往前凑了凑,让自己在屏幕里的脸更清晰些:
“我就是……对不起……”
冷疏墨想要解释,但还是决定先道歉,非常担心谢折卿因此生她的气:
“刚才竟然没考虑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对不起……
但我真不是故意想要让你累着的。”
谢折卿看着她急得快要语无伦次的样子,心里的那些无奈和酸楚淡了些,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吐槽:
“我现在说话都不敢多说长句,你竟然还想让我给你念书听?”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屏幕里冷疏墨愧疚的脸上,心情十分复杂。
是啊,她现在连好好说话都费劲,怎么可能像重生前那一世时那样给她念书读台词呢?
更何况,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却没说出口。
——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你的女朋友,重生后这一世更没跟你签过什么合约,而且我现在还是伤员,凭什么还要费心费力地给你念故事助你入眠?
重生前那一世的冷漠还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这一世就算冷疏墨变了很多,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些被忽视的瞬间,想起那个连一杯水都不愿意帮忙叫的冷疏墨。
屏幕里的冷疏墨听到这话,脸上的愧疚更浓了。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抠着衣角,声音也低了下去:
“对不起啊折卿,我光顾着自己了,没考虑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抬起头时,眼底还带着几分委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我不麻烦你了,你也早点休息。”
谢折卿看着她此刻有些委屈的模样,心里的酸涩又浓了几分。
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也比刚才软了一点:“嗯,你也早点睡。”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晚上要是再失眠,就别一直刷手机了,闭目养神也比熬着强。”
“好,我知道了,折卿你放心吧!”
冷疏墨听到她的叮嘱,眼睛又亮了起来,连忙点头答应,脸上的愧疚也消散了不少:
“那我挂电话了,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叫医生。”
谢折卿“嗯”了一声,看着冷疏墨依依不舍地挂断了视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她靠在软枕上,轻轻闭上眼,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现在的冷疏墨对她的关心是真的,可重生前那一世对她的伤害也是真的……
刚才冷疏墨主动提起失眠的话题,并且眼底闪着隐藏不住的期待,令她再次意识到——现在这个仿佛大变活人般的冷疏墨,十有八九是带着前世记忆重生回来的。
那么她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又该怎么说服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呢?
谢折卿靠坐在床头,先是垂眸看了看盖在腿上的薄被,指尖轻轻捏了捏被角,像是在给自己做无声的鼓劲。
随后,目光落在了床头右侧的调节按钮上,那排浅蓝色的按键此刻成了她今晚要攻克的“小目标”。
之前几天,哪怕是调整床头角度这样简单的事,都需要别人帮忙,稍不注意就会扯得伤口发疼。
而今晚她想试着自己来。
谢折卿缓缓抬起右手,手臂保持着平稳的弧度,指尖一点点靠近按钮。
触到冰凉塑料按键的瞬间,她没有立刻按下,而是先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腰腹和背部的肌肉上。
复健时的教练小姐姐说过,控制核心力量才能减少对伤口的牵拉。
指尖轻轻发力,“嘀”的一声轻响后,床头开始缓缓下降,床垫的角度一点点变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与床面的接触面积逐渐变大。
过程中,她始终微蹙着眉,像是在和身体里的痛感“对话”。
直到床头完全放平,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预想中的刺痛,只有伤口周围传来一丝轻微的酸胀,那是肌肉在适应新动作的正常反应。
“嗯,没怎么牵动伤口,今晚进步了一点呢。”
她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说,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眼底也染上了一点笑意。
之前因为睡前那通视频电话而有些压抑和复杂的心情,像是被这小小的成就感悄悄拨开了一角,透出些明亮的光来。
她甚至在心里悄悄给自己比了个“耶”,指尖还轻轻晃了晃。
就像以前在片场完成一场难拍的戏后,偷偷给自己打气那样。
她抬手摸了摸胸口,能感觉到心跳比刚才稍快了一点,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一点点的进步带来的雀跃。
或许复健的路还很长,但今晚这个小小的瞬间,让她觉得,每一步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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