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她?”
程凛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滴水坠入湖面,在寂静的病房里晕开层层涟漪。
那刻意放轻的尾音里藏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明明是疑问句,却带着审讯般的锋利,轻易就刺穿了谢折卿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
谢折卿的呼吸骤然一窒,胸口像是被无形的重物狠狠压住。
她感到自己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无意识地揪紧了雪白的床单,在还算平整的布料上抓出几道凌乱的褶皱。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让她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冷疏墨——这个她原本决定一定要远离的名字,此刻化作一记重锤,狠狠敲碎了她苦心经营的心理防线。
病床旁的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暴露了她剧烈波动的心绪。
谢折卿仓皇地别过脸去,却依然能感受到程凛锐利的目光如影随形。
“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病房地板上摇曳,像极了此刻她纷乱的心绪。
刹那间,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谢折卿淹没在汹涌的回忆漩涡中——
武训场馆内,棚顶的灯光为冷疏墨清冷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
她陪着自己一遍遍套招对练,汗水浸透了训练服也浑然不觉。
“手腕再抬高三分。”
那人清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微凉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腕,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帮她调整姿势。
单薄的衣料挡不住肌肤相触的温度,烫得她耳尖发红,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
庆功宴上,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同剧组的伙伴们借着酒劲起哄,将盛满琥珀色液体的酒杯塞到她们手中。
“交杯酒!喝一个!”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冷疏墨难得露出无奈的笑意,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那人修长的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像羽毛拂过般撩拨心弦。
当两臂交缠饮下那杯酒时,醇香的液体滑过喉间,却远不及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来得醉人。
而重生前最后的记忆,永远定格在那片刺目的血泊里。
她无力地趴在地上,视线逐渐模糊,却仍能看清冷疏墨跌跌撞撞奔来的身影。
那人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几缕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素来冷静自持的脸上写满从未有过的慌乱,连嘴唇都在不住颤抖。
她看见那双总是稳若磐石的手,此刻却像风中落叶般战栗着悬在半空,想要触碰又不敢真的碰到,最终只敢用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一缕发丝……
“滴——”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将谢折卿从回忆中惊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巾,而程凛依然站在床边,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是啊,她是我的偶像,我当然喜欢她。”
谢折卿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那些在心底翻涌的回忆。
她垂下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掩藏。
这个回答不算谎言,却也不是全部的真相——就像隔着毛玻璃看风景,朦胧得恰到好处。
重生归来,她对冷疏墨的感情早已变成一团理不清的丝线。
有前世拍戏时那人手把手给她矫正招式动作时,落在她耳畔的温热呼吸;
有庆功宴上,在众人起哄下交杯共饮时,那人指尖在她掌心留下的酥麻触感;
更有最后时刻,在血泊中看见那人慌乱奔来时,心中涌起的无尽眷恋与不舍。
而现在,这些记忆与重生后的困惑交织在一起,还有那份她始终不敢深究的、如同暗火般未曾熄灭的心动。
所有情绪在胸腔里发酵,酸涩得让她喉头发紧。
程凛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她脸上逡巡,像是要看穿这层轻描淡写的伪装。
谢折卿别过脸,假装被窗外掠过的飞鸟吸引。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恰好藏起了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泛红的眼尾。
“只是……偶像而已?”
程凛的声音带着警官特有的敏锐。
谢折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褶皱。
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轻声道:
“程警官追过星吗?”
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那种感觉……就像仰望夜空中的月亮。”
她没说的是,有些人注定不只是遥不可及的月亮,还是会烫伤指尖的火焰。
“好的,感谢配合,祝您早日康复。”
程凛修长的手指合上黑色记事本,皮质封面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她利落地站起身,警服笔挺的线条在阳光下勾勒出一道锐利的轮廓。
居高临下地看了谢折卿一眼,目光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病床上的女孩眼睑微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倔强地抿着嘴唇。
“案件有新进展的时候,我会联系谢女士的。”
程凛公事公办地说道,声音却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麻烦程警官了。”
谢折卿勉强扯出一抹淡笑,纤细的手指抓紧了被单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试图撑起身体表示礼貌,然而刚一动,肋间便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棍捅进了伤口。
她呼吸骤然一滞,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本就苍白的脸色又褪去几分血色。
程凛眼疾手快地伸手,在距离她肩膀几厘米处虚按了一下:
“别动。”
向来冷硬的声线难得染上几分关切:
“谢女士现在请好好静养。”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您的配合已经很充分了。”
窗外的阳光忽然被云层遮挡,病房里暗了一瞬。
程凛的影子投在病床上,将谢折卿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谢折卿轻喘了一口气,不再勉强,顺从地靠回枕上。
她抬起微微发抖的手,重新戴上氧气面罩,冰凉的塑料边缘贴着脸颊,随着呼吸的节奏,面罩内壁很快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轻微的刺痛,像是有人用钝刀缓慢地刮着她的肺腑。
肋骨骨折带来的血气胸让她不敢深呼吸,只能依赖医疗设备维持着浅而急促的呼吸。
胸口仿佛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随着每次呼吸起伏,那团灼烧般的疼痛就愈发鲜明,似乎稍一用力,就会彻底撕裂她脆弱的胸腔。
程凛站在床边,目光扫过监测仪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心率偏快,血氧略低。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谢折卿微微蹙起的眉间,那紧锁的眉头下,长睫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年轻的警官喉头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声。
谢折卿终于放任自己闭上眼睛,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疼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窗外的阳光透过眼皮,在视野中留下一片朦胧的红色,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血色画面,冷疏墨面色仓惶、跌跌撞撞向她走来的身影。
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谢家二老见程凛推门而出,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谢母王砚知眼眶泛红,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将平整的布料攥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她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程警官,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程凛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可以了。”
她侧身让开通道,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走廊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冷疏墨正独自摇着轮椅向这边靠近。
轮椅的金属轮毂在医院的顶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随着她每一次用力的推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宽大的病号服罩在她单薄的身躯上,衬得她愈发瘦削,可那双推动轮椅的手却异常有力,手背上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程凛注意到她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显然这一路并不轻松。
谢父刚要迈步进病房,突然也注意到了走廊上的动静。
他脚步一顿,和妻子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程凛则站在原地,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看着逐渐接近的冷疏墨,目光在她疲惫却坚定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
程凛眸光微动,脚步一转,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冷疏墨的轮椅前。
她挺直的脊背在走廊灯光下投下一道修长的阴影,恰好笼罩在轮椅前方。
“冷女士,”她公事公办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请问您是来探望谢女士的吗?”
轮椅的转动声戛然而止,橡胶轮胎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摩擦痕迹。
冷疏墨缓缓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直视程凛,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她苍白的指尖还停留在轮椅扶手上,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是的,”她淡淡道,语气依旧如往常般疏冷,却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疲惫,“我来看看她。”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微妙的沉默。走廊顶灯投下的光线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消毒水的气味都凝固了。
程凛正欲继续询问,冷疏墨却先一步开口,声音低而清晰:
“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她的。”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她惯常冰冷的语调里,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柔软,像是冬日里偶然掠过的一缕暖风,转瞬即逝,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
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此刻微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其中翻涌的情绪。
程凛顿了顿,目光在冷疏墨略显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了一瞬——她注意到对方眼下的青黑,以及脸上贴着的纱布。
最终,她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路。
“请便。”
程凛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语气已经缓和了几分。
她看着冷疏墨推动轮椅时微微发抖的手臂,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忙,却在半空中收回了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倔强的背影缓缓向病房移动。
谢峻珩站在病房门内,宽厚的手掌无声地搭在门把上。
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让他想起女儿输液时冰凉的指尖。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将门外程凛与冷疏墨的对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指腹无意识地在门把上划着圈,像是在丈量某种无形的距离。
当轮椅的轮毂声渐近时,谢峻珩没有立即动作。
他微微低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注视着那个缓缓靠近的身影。
磨砂玻璃将冷疏墨的轮廓晕染得朦胧而单薄,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唯有她挺直的脊背线条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执拗。
窗框投下的阴影恰好横亘在她的身影上,仿佛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轮椅完全停在门前时,金属刹车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谢峻珩这才利落地拉开房门,铰链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出一条通道,动作干脆得像是在军营执行例行检查。
但当他目光越过冷疏墨的肩膀,与仍站在走廊上的程凛短暂相接时,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谢峻珩微微颔首。
这个克制的动作里,他绷紧的下颌线条泄露了太多未言之语——既有对警方工作的尊重,又暗含着一个父亲不动声色的戒备。
他宽厚的手掌始终虚扶在门框上,像是随时准备关门保护女儿。
走廊的灯光从他背后漫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恰好横在冷疏墨的轮椅前。
这个无心的巧合让空气瞬间凝固,直到谢峻珩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让那道阴影从轮椅前移开。
房门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明确的分界线,将外界的纷扰尽数隔绝。
谢峻珩转身时,余光瞥见妻子已经迎向冷疏墨,而病床上的女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轻轻颤了颤,如同蝴蝶振翅般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病房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小墨又过来了呀?”
王砚知的声音里浸着掩不住的亲昵,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她快步上前,动作熟稔地接过冷疏墨轮椅的推手,指尖不经意拂过对方肩头时,还轻轻掸去了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让病房里的空气微微一滞——“小墨”,这是前世直到两人领证之后,母亲才会对冷疏墨用的昵称。
病床上的谢折卿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波峰。
王砚知却恍若未觉,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俯身的姿势,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仿佛这个跨越时空的称呼再自然不过。
她甚至顺手理了理冷疏墨额前散落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自己的孩子。
谢峻珩站在一旁,敏锐地注意到妻子眼角泛起的细纹里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而冷疏墨苍白的耳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像雪地里突然绽放的梅花,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显得格外鲜活。
谢折卿在病床上轻轻睁开眼,睫毛在阳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看见母亲正俯身为冷疏墨整理膝上的薄毯,指尖拂过毯子褶皱的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三人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将这一幕渲染得如同老电影般温暖而朦胧。
冷疏墨微微仰起脸,素来清冷的眉眼在王砚知面前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淡色的唇瓣开合间,轻声唤了句“阿姨”,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
这一幕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
谢折卿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在洁白的布料上抓出凌乱的褶皱。
胸口泛起一阵钝痛——不知是骨折的伤处作祟,还是那些被这个称呼骤然掀起的记忆太过汹涌。
她恍惚间又看见前世的场景:
母亲第一次这样唤冷疏墨时,是她们领证后第一次回谢家见家长。
那天冷疏墨穿着素雅的旗袍,发间别着她亲手簪的白玉簪花,在谢家老宅的雕花木门前,被母亲一声“小墨”唤得耳尖通红。
而现在……
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打破了病房里微妙的氛围。
冷疏墨闻声猛地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谢折卿看见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像是夜行者突然望见了灯塔。
“折卿……”
冷疏墨的声音很轻,却让谢折卿的心跳又乱了几拍。
她看着那人摇着轮椅向病床靠近,阳光追着轮椅的轨迹,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摇曳的光痕。
母亲的手还搭在轮椅扶手上,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游移,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神情,与前世她们cp营业时很像,但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小卿你没睡呀?”
王砚知突然转头,惊喜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病房,打断了谢折卿翻涌的思绪。
她仓促地眨去眼底的湿润,却在抬眼的瞬间猝不及防对上了冷疏墨投来的目光。
那双向来沉静如深潭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仿佛一面澄澈的镜子,照见她所有未能说出口的思念。
“折卿。”
冷疏墨摇着轮椅靠近病床时,金属轮毂在地面划出几不可闻的声响,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她停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刚好能让谢折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又不至于打扰病人休息。
这个分寸感十足的停顿,却让谢折卿能将她微蹙的眉心看得一清二楚。
“刚接受完程警官的问话,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这句话从她唇间滑出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谢家二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短短几日,冷疏墨出入病房的频率已经让他们习以为常。
王砚知甚至不动声色地将床头柜上的水杯往远处挪了挪,为轮椅腾出更多空间,动作熟稔得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谢折卿注意到冷疏墨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按着左腕的留置针,苍白的皮肤上还留着胶布的痕迹。
她想起前世的冷疏墨最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如今却为了她日日往返于此。
这个认知让她的喉咙突然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一声轻咳。
冷疏墨立刻倾身向前,指尖悬在半空似乎想要触碰,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要喝水吗?”
她转头看向王砚知方才挪开的水杯,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谢折卿抬眼的瞬间,正对上冷疏墨微微倾身的姿态。
那人已经摘了口罩,露出半边精致的侧脸——贴着纱布的伤痕从颧骨延伸到下颌,在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修长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背还留着留置针的胶布痕迹,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最令谢折卿心悸的是冷疏墨此刻的语气。
素来清冷的声线竟揉进几分难以察觉的柔软,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小心翼翼的诱哄。
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此刻专注地望着她,眼尾微微下垂,在灯光下泛起温柔的涟漪。
谢折卿注意到冷疏墨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上的医用腕带,那是她从未在这位以冷静自持着称的影后身上见过的小动作。
“我……”
谢折卿刚想开口,却见冷疏墨突然伸手,指尖在距离她脸颊几厘米处悬停,像是要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又顾忌着什么似的收了回去。
这个未完成的动作让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连监护仪的“滴滴”声都仿佛远去了。
“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
冷疏墨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在病房温暖的空气中缓缓飘落。
她的目光细致地扫过谢折卿胸前固定肋骨的绷带,在那片雪白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心疼。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最终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
“我们马上叫医生,好不好?”
那个“我们”说得极轻,却像一滴温水落入心湖,在谢折卿胸腔里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恍惚间仿佛穿越时光,回到前世她们领证第二年的那个冬夜——窗外飘着细雪,她因为生日宴后着凉发起高烧,冷疏墨就是这样守在床边,用同样克制的温柔哄她吃药。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重叠:
那时冷疏墨也是这般微微前倾着身子,灯光在她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也是这样将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病中的她;
就连那欲触又止的手势都如出一辙——指尖在即将碰触时克制地收回,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暖意。
谢折卿注意到冷疏墨说话时,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把更多未尽的关切都咽了回去。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很淡,取而代之的是冷疏墨身上混着药香的雪松山茶香气,熟悉得让人眼眶发热。
谢折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蝴蝶脆弱的羽翼,试图抖落那些汹涌而来的前世记忆。
她试图深吸一口气,却被肋间尖锐的刺痛打断,最终只能将这口气分成几段,小心翼翼地吐出。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钝刀刮过肺叶,疼得她指尖发颤。
当她重新睁开眼时,正对上冷疏墨凝视的目光——那双眼眸依旧如墨般漆黑,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温度,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暗涌的暖流,又像是雪夜尽头若隐若现的星光。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那双眼睛里洒下细碎的金芒,将其中掩藏的关切映照得无处遁形。
“不用叫医生,”她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上的一道褶皱,将那处布料揉得发皱,“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话音未落,她便阖上眼帘,将自己重新埋入黑暗。
可即便闭着眼睛,她仍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脸上,温柔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氧气面罩随着她浅浅的呼吸泛起白雾,而冷疏墨轮椅的阴影,依然安静地笼罩在她的病床前,如同一道无声的守护。
恍惚间,谢折卿听见轮椅又轻轻挪动了几分,接着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冷疏墨身上淡淡的雪松山茶香气在病床周围萦绕,与消毒水的气味交织在一起,竟莫名让人安心。
她感觉有人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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