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的配合,祝您早日康复。”
程凛合上记录本时,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她向病床上的冷疏墨微微颔首,目光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秒——这位当红影后的右脸颊还裹着纱布,却已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冷傲气质。
干练的女警官将黑色按动式中性笔别回胸前口袋,转身时藏青色警服下摆在消毒水气味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走廊的荧光灯在她肩章上投下冷冽的反光,映得那枚三等功勋章格外醒目。
“老大,谢折卿还在IcU,情况不明。”
程凛刚踏出病房,迎面就撞上匆匆赶来的小李。
年轻警员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制服领口歪斜地敞着第一颗纽扣,肩上的执法记录仪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他手里攥着的病历袋边缘已经皱起,显然是跑着穿过整个住院部大楼。
“先去主治医生那儿调两份完整病历。”
程凛指节抵着眉心按了按,医院中央空调的嗡鸣让她的偏头痛又开始发作。
她下意识摸了摸证物袋里的现场照片。
剧组其他人的口供都已归档,证词整齐得像排练过的剧本。
唯独谢折卿——这个躺在IcU的受害者,或许掌握着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程凛眯起眼睛,清晨的冷光在她睫毛上结了一层霜色。
“冷疏墨的威亚事故是关键,但谢折卿的伤情同样值得注意。”
程凛步履如风,话音未落,人已行至走廊拐角。
白炽灯在她冷峻的侧脸投下锐利的阴影,警靴踏过瓷砖地面的声响干脆利落,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划破医院凝滞的空气。
她微微侧头,余光扫向紧跟在侧的小李,声音低沉而清晰:“她们二人的两份证词,一个都不能少。”
小李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制服袖口在动作间蹭出一道凌乱的褶皱。
他压低嗓音,语速飞快:“老大,谢折卿现在连IcU都出不来,这口供怎么录?”
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冷影后的粉丝都快把咱们局官博掀了,张局今早还特意问进展……”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走廊尽处的壁挂电视里,娱乐新闻正循环播放着由代拍抢拍到的画面——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中,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匆匆离开剧组;紧接着,镜头切换,警车闪烁着红蓝警灯驶入片场,画面定格在警戒线拉起的一瞬,配字触目惊心:“《刃间香》剧组突发事故,两位主演疑似重伤送医!”
程凛脚步一顿,视线冷冷掠过电视屏幕,眼底闪过一丝锐芒。
她收回目光,简短下令:“你留在医院,时刻盯着,谢折卿从IcU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嘞老大!”
小李立刻挺直腰板敬了个礼,转身时制服衣摆带起一阵风:
“我现在就去IcU门口守着!”
话音未落,人已快步奔向走廊深处,背影很快消失在IcU病房区的自动门前。
程凛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证物袋的边缘。
窗外,阳光正好,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凝重——这起案子,恐怕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程凛的指尖悬停在病历的mRI影像上,纸张在静默中发出细微的脆响。
黑白影像里,谢折卿的肋骨损伤像两道狰狞的裂痕,触目惊心。
“所以医生的判断是——”
她抬起眼,瞳孔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如果谢折卿当时选择自保,本可以全身而退?”
主治医生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指尖轻点影像上的一处阴影。
“没错。”
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与残酷,“首先,她是为了救人,她自己的威亚本来是没有断裂的。其次,她的伤主要集中在冲击受力点,如果她当时没有强行调整姿势,冲击力不会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她停顿片刻,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像是斟酌用词。
“但代价是——冷疏墨很可能会直接摔在地上,面临多发性骨折,甚至更严重的脏器损伤。”
她重新戴上眼镜,语气低沉,“即便抢救及时、手术顺利,基础康复期也不会短于半年。”
“至少半年的康复期……”
程凛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病历夹边缘,金属卡扣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某种倒计时的节拍。
她的目光落在病房窗外——走廊上,几名剧组相关的工作人员正低声交谈,神情焦虑。
她忽然抬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刃间香》剧组,等不起这个时间吧?”
主治医生耸了耸肩,唇角扯出一个近乎讽刺的弧度,却终究没有接话。
空气凝滞了一瞬。
程凛合上病历,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紧,像是给这场对话画上了句号。
但有些问题,远不是一份病历能解答的。
程凛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厚重的病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纸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刺目。
她屈起指节,在“预后评估”一栏轻轻叩击了两下:“以谢折卿现在的情况看,她的康复期需要多久?”
主治医生长叹一口气,摘下眼镜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疲惫。
她将镜腿折叠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然后用拇指和食指重重揉捏着眉心,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连日值班积累的倦意。
“至少三个月。”
她的声音沙哑,却在专业领域保持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但其实六个月才是最理想的康复周期。”
诊室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嗒嗒”走动。
主治医生突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但看到她经纪人和剧组方面这几天交涉的架势……”
她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医者的无奈,“她能安分休养三个月都是奇迹。”
程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正要追问,却见医生已经转身去整理检查报告。
关于剧组停工后传出更换演员的消息,主治医生显然并不知情。
就连程凛——这位市局刑侦一队的队长,也是在昨天深夜接到白叙雯导演那通带着明显颤音的“举报”电话时,才得知投资方代表吴亮鑫正在暗中操作更换女主角的事宜。
——“程队,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白叙雯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时,背景里还残留着会议室嘈杂的余音,隐约能听见有人拍桌子的闷响和几句带着怒意的争执。
她的语速突然放慢,声音也压得极低,像是刻意避开了周围人的耳目,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投资方吴亮鑫刚才突然提出要更换两位主演,而且……”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电话那头传来她调整呼吸的细微声响,“他特别推荐了星耀旗下的两个新人。”
程凛立即坐直了身体,手中的黑色签字笔在记事本上悬停。
她能想象到白叙雯此刻的样子——这位以强硬作风着称的女导演,此刻必定是躲在会议室的某个角落,用剧本挡着脸,装作在修改分镜,实则正在冒险传递这个关键信息。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白叙雯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几乎变成了气声:
“程队,这个时间点提这种要求……”
她的尾音微微发颤,“我不得不多想,所以马上就给您打电话了。”
程凛的目光落在办公室的白板上:“白导,这个情报很关键。”
她的语速刻意放慢,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慎重,既是在安抚对方,也是在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警校训练的本能让她的声音保持着令人安心的平稳,但指节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某种节奏。
“您放心,专案组会立即跟进。有任何进展……”
她突然顿住了,那句习惯性的“会及时向您通报”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咽了回去。
多年的刑侦经验提醒她,在案情尚未明朗前,任何承诺都可能成为后续的隐患。
于是她改口道:“我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挂断电话后,程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
白叙雯这通电话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个看似简单的片场事故,似乎正在牵扯出更多不为人知的暗流,转向了更复杂的商业阴谋。
来了窗外的梧桐树影摇曳,在程凛的侧脸投下晃动的阴影。
“医生,还有个问题需要请教。”
程凛的黑色中性笔在本子上轻轻一顿,笔尖在纸页上洇开一个墨点。
她保持着记录的姿势,纸页随着手腕的移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窗外的光线透过百叶窗斜斜地落在桌面上,将病历上的影像片照得发亮。
她的目光从密密麻麻的检查报告上抬起,声音沉稳而克制:
“冷疏墨这次的伤势……预计康复期需要多久?”
医生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
她仔细翻动着厚厚的病历,纸张翻动的声响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
“冷影后的伤情……”医生的声音带着专业性的停顿,“虽然不是我经手的病例,但从检查报告来看……”
她的指尖在膝关节mRI影像片上轻轻点了点,指甲与塑料薄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膝关节内侧副韧带部分撕裂,需要至少六周制动静养。”
医生的手指移向另一张面部ct片,“至于面部创口……”
说到这里,医生突然抬头看向程凛,语气转为谨慎:
“目前看伤口虽然不需要缝合,但下坠过程中造成的创面边缘不太整齐。”
她摘下眼镜,用白大褂的衣角擦了擦镜片,这个动作让接下来的话显得更加慎重,“最终是否留疤,还要看后续恢复情况。如果出现瘢痕增生……”
程凛注意到医生的视线在她胸前的警官证上短暂停留了一秒。
“我们建议三个月后进行激光干预。”医生重新戴上眼镜,镜框在她鼻梁上压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诊室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医生合上病历时,硬质封面与桌面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她这种情况理论上一个月后可以恢复简单工作,”医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病历封面,“但若想完全康复……”
她的目光直视程凛,语气坚定,“我作为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至少三个月全休。”
程凛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紧缩:
“两位主演现在这种情况,这剧组还能等这么长时间吗?”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记录本,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来不及多想,程凛立即起身向主治医师致谢。
警服下摆带起一阵风,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诊室,连电梯都等不及就直奔楼梯间。
警靴踏在台阶上发出急促的“咚咚”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
警车一路鸣笛飞驰,程凛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发颤。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自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眉骨上,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焦灼。
“张局,这是医院那边的完整取证报告。”
程凛将一叠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声音还带着奔跑后的微喘。
她简明扼要地汇报了关键发现,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
汇报结束后,程凛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办公室。
推门的瞬间,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般跌坐在转椅上。
窗外暮色渐沉,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将眼下那片青黑衬得愈发明显。
她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上。
程凛的指尖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她微蹙的眉头愈发深刻。
从表面来看,吴亮鑫在这个敏感时期提出更换主演的举动确实值得怀疑。
她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指尖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但如果我们纯粹从商业角度考量——”突然,她停下敲击的动作,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这倒也符合资本逐利的本性。”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程凛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显得格外挺拔。
她转过身时,眼神已经冷得像淬了冰:
“新人片酬更低,可控性更强,这些都是影视圈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她缓步走回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卷边缘,“只是——”
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后,她的声音陡然锐利:
“这个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片场事故发生第三天就急着换人,甚至连水军都安排好下场控制舆论为换人造势,就好像……”
她眯起眼睛,“早就准备好了替代方案一样。”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紧绷的侧脸上,将那份职业性的冷静撕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汹涌的怀疑。
程凛将案件卷宗轻轻合上,金属质地的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响。
她望着窗外逐渐耀眼的阳光,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窥见一个陌生世界的残酷法则——影视制作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实则暗藏着令人心惊的资本逻辑。
一个已经开机却陷入停摆的剧组,就像一只永远吃不饱的饕餮巨兽,每一天都在吞噬着数以百万计的制作经费。
这种无形的压力,远比她想象中更加骇人。
“从投资回报率来看……”
程凛的指尖在卷宗封面上画着无意义的圆圈,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两位主演的医疗报告想必已经摆在资方的办公桌上了。”
她突然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对面空荡荡的座椅,“资本最厌恶的就是不确定性——与其承担演员康复期的延期成本,不如直接换人来得干脆利落。”
电话那头传来白叙雯略带讽刺的轻笑:
“程警官果然一针见血。她们的病例我早就给制片人和投资方都看过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但在那些人眼里,等待演员康复的时间成本,折算成数字后,竟然比直接支付违约金还要昂贵许多,委实不划算。”
程凛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然后是白叙雯突然低沉下来的嗓音:
“但我绝不会同意更换主演。”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程凛几乎能想象到她攥紧手机时指节发白的样子,“这是我等了四、五年才等到的完美阵容……每一个角色,都是我和编剧团队反复推敲后才定下的。”
电话里传来玻璃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响。
白叙雯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哽咽:
“这个项目从剧本创作到选角,每一个环节都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如果资方执意要换……”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重新变得坚定,“那我宁可带着我的剧本离开。我的律师团队已经在研究解约条款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程凛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被资本裹挟的行业里,白叙雯这样坚持艺术理想的导演,或许才是真正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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