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鸡鸣山下,国子监。
古柏森森,书声琅琅。这座大明最高学府,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往日里皓首穷经、高谈性理的鸿儒博士们,此刻或眉头紧锁,或面色凝重,或愤愤不平。他们手中,都攥着一份由礼部明发、刊于《大明日报》头版的诏书——《兴新学、革科举、育英才诏》!
诏书核心,如惊雷炸响:
“一、即日起!天下官学(府学、州学、县学)、书院(含私学)!除保留《四书》《五经》为必修根基外!增设‘新学’课程!”
“新学课程包括:”
? 格物致知: 基础算学(含几何、代数)、简易物理(力学、光学)、基础化学(物质变化、燃烧原理)、农学(新粮种植、土壤改良)、工科(器械原理、水利工程)。
? 经世致用: 新政要义(一条鞭法、官绅一体纳粮、清丈田亩)、律法常识(大明律、新政条例)、财经实务(赋税核算、钱粮管理)、地理舆图(大明疆域、寰宇坤舆)。
? 强身健体: 基础武艺(拳脚、射箭)、军事常识(队列、旗语)。
“所需教材!由农政司、天工院、皇家科学院(徐光启领衔)会同翰林院!统一编纂刊印!分发各学!”
“二、革新科举!”
“乡试、会试、殿试!除传统经义策论外!增考‘新学实务’!”
“新学实务科!占比…三成!内容涵盖:算学解题、新政分析、律法案例、地理识图、农工常识!”
“取士标准!重实务!重才干!重品行!轻…虚文浮词!轻…空谈性理!”
“三、广开才路!”
“凡大明子民!无论士农工商!无论出身门第!凡通文墨!年满十六!未满四十者!皆可报名参加童试(县试)!入官学、书院!习新学!考科举!”
“寒门学子!农家子弟!入学免束修!由皇家商会‘助学司’提供笔墨纸砚!优异者…赏银元!助其进学!”
“四、延聘名师!”
“诏令天下!凡精通格物、算学、农工、律法、新政者!无论出身!无论功名!皆可赴各府县官学、书院应聘‘新学教习’!经考核录用者!授‘学正’、‘教谕’衔!享朝廷俸禄!优异者…可直入皇家科学院!”
“荒谬!荒谬绝伦!”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绯袍的老祭酒(国子监最高长官)猛地将诏书拍在案上,气得浑身发抖,“格物?算学?农工?此等奇技淫巧!匠作之术!焉能登大雅之堂?!与圣贤经义并列?!此乃…亵渎斯文!败坏学统!动摇国本啊!”
“祭酒大人息怒!”一位中年博士(理学大儒)痛心疾首,“科举取士!乃为国选才!当以德行为本!经义为根!岂能…以算账、种田、打铁之术…论高低?!此诏一出…天下士子…必将舍本逐末!趋利忘义!圣学…危矣!国朝…危矣!”
“还有这…广开才路!”另一位博士愤然道,“士农工商!皆可入学?!寒门免束修?!此…此乃…混淆贵贱!动摇纲常!长此以往…士林…将成市井!学堂…将成作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国子监内,一片哀鸿!仿佛…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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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外,紫金山麓,新辟“格致书院”。
此地原为一座废弃道观,经工部天工院工匠日夜赶工,已焕然一新。白墙黛瓦,庭院开阔,不见传统书院的雕梁画栋,却多了一排排宽敞明亮的“格物实验室”、“算学演算堂”、“农事试验田”、“工坊模型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木料和新墨的气息,而非檀香与故纸堆的陈旧。
书院门前,人声鼎沸!与国子监的愁云惨雾截然不同!数百名身着粗布短打、眼神热切的青年(寒门学子、农家子弟、小商贩、甚至…匠户子弟)排着长队,等待报名!他们手中攥着《大明日报》,眼中闪烁着对“新学”的渴望与…改变命运的希冀!
“姓名?籍贯?年龄?有何特长?”负责登记的年轻吏员(新政实务科出身)声音洪亮。
“王二牛!应天府江宁县!十八!会…会打算盘!力气大!能种地!”
“李狗儿!苏州府吴县!二十!跟爹打过铁!会看…会看水车!”
“张秀才!扬州府!二十二!读过两年私塾!会记账!”
“好!登记!拿好号牌!明日…参加‘新学基础测试’!考算学、识图、农工常识!择优录取!”
队伍中,一个身材瘦小、面色黝黑的农家少年(陈石头),紧紧攥着号牌,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爹是佃户,他从小跟着下地,却痴迷于摆弄水车、琢磨农具。如今…竟有机会…进书院?!学那些…能造水车、能增产粮食的“新学”?!还能…考科举?!他感觉…像在做梦!
“让开!让开!”突然,一群身着儒衫、头戴方巾的年轻士子(国子监生员),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为首一人(张溥弟子,刘子壮)指着书院大门,厉声呵斥:
“妖言惑众!奇技淫巧!也配称‘学’?!”
“尔等…泥腿子!匠户子!也配入书院?!与圣人门徒同列?!”
“滚!都给我滚!莫要污了这读书圣地!”
寒门学子们面露惧色,纷纷后退。陈石头咬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屈。
“放肆!”一声清冷的厉喝响起!只见书院大门内,走出一位身着素雅襦裙、气质清冷的女子——柳如是!她手持一卷新编《格物基础》,目光如电,扫过那群闹事的士子:
“新学!乃陛下钦定!利国利民!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何来‘妖言惑众’?!”
“寒门学子!农家子弟!亦有向学之心!报国之志!陛下开恩!广纳贤才!尔等…有何资格…阻拦?!”
“圣人有云:‘有教无类’!尔等…饱读诗书!却…心胸狭隘!固步自封!枉为…读书人!”
柳如是的声音清越有力,字字如刀!她身后,李香君、董小宛等几位已受聘为“女教习”的秦淮才女(负责琴棋书画、礼仪等),也纷纷站出,目光坚定!
“柳…柳如是?!”刘子壮等人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你…你一介风尘女子!也配…在此…大放厥词?!不知廉耻!”
“风尘女子又如何?”李香君一步踏出,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讥讽,“我等…蒙陛下恩典!授宫廷女官衔!授书院教习职!传道授业!光明正大!总比…某些人…只知空谈误国!欺压良善…要强!”
“你…!”刘子壮气得脸色铁青!
“够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只见徐光启一身半旧儒衫,在几名天工院大匠的陪同下,缓步走出书院。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睿智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新学…非为取代圣学!乃为…补其不足!强其根基!”
“算学!可理钱粮!筑河堤!造火器!农学!可活万民!富仓廪!强国家!格物!可明事理!造器械!兴百工!此…皆强国富民之实学!岂是…‘奇技淫巧’四字…可轻辱?!”
“陛下开科举新途!广纳天下英才!是为…打破门第之见!唯才是举!此…乃…千古未有之善政!尔等…身为国子监生!不思进取!不研实学!反在此…狺狺狂吠!阻挠新政!对得起…朝廷供养?!对得起…圣人教诲?!”
徐光启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千钧之力!字字如锤!砸在刘子壮等人心头!他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徐光启这位帝师、理学大家(兼通西学)的威势面前,竟不敢再言!
“新学…乃大势所趋!”徐光启目光如炬,扫过那些眼神热切的寒门学子,“陛下…已为尔等…开此通天大道!能否…鱼跃龙门!能否…报效国家!就看…尔等…自身的…勤勉与…悟性了!”
“谢徐大人教诲!”陈石头等寒门学子激动得齐声高呼!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刘子壮等人,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退走。书院门前…重归秩序!新学的火种…已在寒门学子心中…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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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行宫御书房。
朱啸看着徐光启呈上的《格致书院首期招生名录》及《新学教材编纂进度》,熔金般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满意。名录上,陈石头、王二牛、李狗儿…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名字,格外醒目。
“陛下,”徐光启躬身道,“新学入书院…阻力…比预想更大。国子监…抵触强烈。各地官学…阳奉阴违者…恐不在少数。”
“意料之中。”朱啸声音平静,“千年积弊…岂能一朝尽除?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然…火种已播!大势已成!由不得…他们不跟!”
他走到窗前,望着紫金山的方向:“国子监…那帮老学究…若再冥顽不灵…便…让他们…荣休养老吧!腾出位置…给…懂新学、通实务的…年轻人!”
“各地官学…凡有阳奉阴违、阻挠新学者…学官…革职!教谕…罢黜!名额…尽数…留给寒门!”
“另…传旨皇家科学院!在京师、金陵、苏杭、广州…设‘新学速成馆’!招募有志青年!授以格物、算学、农工、新政之精要!学期…半年!结业…择优授官!或…充任各地新学教习!”
“朕…要…两条腿走路!官学…书院…速成馆!三管齐下!让这新学之火…燃遍大明!”
“陛下圣明!”徐光启眼中精光爆射!此策…将彻底打破旧学阀对教育资源的垄断!为帝国…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正有用之才!
“还有…”朱啸目光转向桌案上那份《科举新制细则(草案)》,“新学实务科…占比三成…还不够!”
“传旨礼部!再加一条!”
“凡…在农政司、天工院、皇家商会、龙鳞卫、新军…等处!有突出贡献!或…精于格物、工造、算学、农事者!经三品以上官员(或皇家科学院院士)举荐!可…免试!直授‘同进士出身’!入翰林院‘庶常馆’!专攻新学!待考满…优先外放实缺!或…留任中枢!”
“免试?!直授同进士?!”徐光启浑身剧震!此策…简直是…石破天惊!彻底颠覆了千年科举“唯有读书高”的铁律!将…真正有实学、有才干的技术人才…直接纳入仕途!这…将是…对旧士林…最致命的一击!也是…对新学…最有力的背书!
“陛下…此策…恐…激起滔天巨浪啊!”徐光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滔天巨浪?”朱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朕…就是要…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旧的时代…该落幕了!”
“新的时代…需要…新的血液!新的…脊梁!”
他熔金般的眸子,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格致书院里,陈石头们埋头演算;速成馆中,工匠之子挥汗如雨;翰林院内,格物博士与经学鸿儒同堂论道;地方衙门,精通新政的干吏为民请命;边关要塞,懂火器、工事的将领铸就铁壁…而这一切…都将汇聚成一股…推动帝国迈向深蓝、征服寰宇的…磅礴伟力!
“传旨吧!”朱啸声音斩钉截铁,“这科举新章…这新学燎原之火…就从…这金陵城…烧起来!烧遍…这万里河山!”
窗外,春雷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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