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门被暴力踹开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砸碎了疗养院VIp套房里死水般的“宁静”。
指纹锁的电子元件发出短促凄厉的悲鸣，随即彻底哑火。沉重的门板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又被一只沾着暗红色血污、手背青筋暴突的手死死抵住！
顾承泽站在门口。
他身上那件象征权力与优雅的藏蓝色高定西装，此刻皱得如同抹布，前襟被大片深褐色的茶渍和已经半干涸、呈现出铁锈色的血污浸染，散发出混合着血腥、茶水和昂贵香水的怪异气味。左脸上，颧骨上方，一块三角形的、边缘锐利的暗红色血痂狰狞地趴在那里，像一只丑陋的毒蜘蛛。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左侧镜片彻底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至镜框，仅剩的右侧镜片上也布满裂纹，一条镜腿扭曲变形，勉强勾挂在他汗湿的耳廓上，随着他粗重而狂怒的喘息微微晃动。
镜片后，那双曾经温润如玉、此刻却只剩下狂暴红血丝和灭顶恨意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起居室落地窗前那个单薄的身影！
“姜！璃！”
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裹挟着血腥味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顾承泽像一枚被点燃的炮弹，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怒，猛地冲了进来！
他完全无视了房间的奢华布置，眼中只有那个背对着他、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呆在窗边的女人！几步就跨过了宽敞的距离，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暴戾气息，扑到了姜璃身后！
冰冷的手，带着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铁钳般，狠狠地从后方扼住了姜璃纤细脆弱的脖颈！
“呃！”姜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就被那股蛮力狠狠地掼在了冰冷坚硬的防弹玻璃上！
砰！
前额重重撞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眼前瞬间金星乱冒。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是你！贱人！是你干的！！”顾承泽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紧贴着她的耳后，滚烫而带着血腥味的吐息喷在她的颈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疯狂，“录音！董事会！热搜！都是你！你这个疯子！毒妇！我要掐死你！！”
扼住脖颈的手指如同钢箍，疯狂地收紧！再收紧！
“呃…嗬…”姜璃的脸瞬间因为缺氧而涨红，额角青筋暴起，眼前阵阵发黑。她徒劳地用手去掰扯那只铁钳般的手，指甲在顾承泽的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却如同蚍蜉撼树。双脚离地，徒劳地蹬踹着冰冷的玻璃窗。窗外的暴雨在扭曲的视野里化作一片混沌的光斑，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咳…放…开…”破碎的音节从她被挤压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
“放开？哈哈哈！”顾承泽如同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癫狂地笑了起来，手上的力道却更加凶狠，仿佛要将她纤细的脖子彻底捏碎，“放你去继续害我吗？你这个祸害！我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淹死在海里！省得……”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濒死的窒息和眩晕中，在他狂怒的咆哮声里，姜璃那只还在徒劳抓挠他手臂的左手，指尖染着自己额角撞破渗出的血和挣扎中沾染上他的血污，以一种极其艰难、却又异常执拗的姿态，颤抖着、摸索着，探入了自己睡袍胸前的口袋！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顾承泽疯狂的压制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诡异！
她摸到了什么？
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挺括的纸。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张纸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染血的指尖颤抖着，动作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将那张纸高高举起，试图递向身后那个如同恶魔般扼住她生命的男人！
她的身体因为窒息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命在挤压：
“刘…刘医生…说…说我…被害…妄想…”
她艰难地喘息着，冰冷的防弹玻璃上，被她急促呼出的气息哈出一小片迅速凝结又消散的白霜。
“你…也要…关我…吗？”
最后几个字，微弱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无助。
那张被她颤抖的手高举着的纸，在顾承泽狂怒的视野边缘晃动。
顾承泽的瞳孔，在听到“刘医生”三个字的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最毒的蝎子蛰了一口！扼住姜璃脖子的手，那几乎要捏碎骨骼的力道，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滞！
刘明远？！那个被他收买、替他伪造诊断书的心理医生？！
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惊疑不定的审视，目光猛地聚焦在那张被姜璃染血的手高高举起的纸上！
那是一份……精神诊断报告！
格式规范，抬头印着“康馨心理诊疗中心”的LoGo和名称。
而报告的最下方，医生签名栏——
一个龙飞凤舞、极其熟悉的签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清晰地刺入了顾承泽瞬间放大的瞳孔！
刘明远！
是刘明远的亲笔签名！顾承泽认得！他看过无数次刘明远伪造的文件，对这个签名再熟悉不过！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顾承泽所有的狂怒、所有的杀意、所有的疯狂，在这一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发现彻底冻结！
刘明远？他给姜璃开了诊断书？什么时候？为什么？他背叛了我？！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了他的理智！一股冰冷的、比窗外暴雨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扼住姜璃脖子的那只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一松！
“呃……咳咳咳！”骤然涌入的空气如同刀子，割过姜璃火烧火燎的喉咙，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顺着冰冷的玻璃窗滑落下来，瘫软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颈骨和额头的剧痛，眼泪和生理性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那张精神诊断书，也随着她身体的滑落，从她无力的手中飘落，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在顾承泽染血的皮鞋旁边。
顾承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他脸上的狂怒和狰狞还未来得及褪去，就又被巨大的惊愕、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冰冷愤怒所覆盖，几种极端的情绪在他脸上扭曲碰撞，使得他的表情怪异而可怖。破碎的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镜片后那只未被血痂覆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诊断书，眼神变幻不定，如同风暴中的漩涡。
他忘了去管地上咳得撕心裂肺的姜璃，也忘了自己脸上和手上的狼狈。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弯下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捡起了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贪婪而惊疑地扫过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
患者姓名：姜璃
诊断日期：……（正是董事会事件爆发后的第二天！）
临床表现：急性应激障碍伴发精神病性症状。被害妄想严重，坚信其未婚夫顾某（即顾承泽先生）及闺蜜白某欲对其谋财害命……
……近期因关注大量不实财经新闻（特指涉及姜氏集团及顾某的不利报道），妄想症状加剧，出现明显攻击性倾向及自毁行为（如持玻璃碎片自残颈部）……
……建议：立即加强监护，必要时采取强制隔离治疗措施，避免其伤人伤己或受外界不良刺激进一步恶化……
落款：主治医师：刘明远
签名：刘明远（手写体，与顾承泽记忆中的笔迹分毫不差！甚至还盖着康馨诊疗中心的鲜红公章！）
时间！症状描述！细节！甚至包括她在诊室用玻璃抵颈自残的细节！都严丝合缝！尤其是那句“因关注大量不实财经新闻（特指涉及姜氏集团及顾某的不利报道），妄想症状加剧，出现明显攻击性倾向”！
这……这简直是为董事会录音事件量身定做的“免责声明”！是刘明远这个墙头草在撇清关系！在用这份诊断书向愤怒的公众和调查部门暗示：董事会上的录音指控，是姜璃这个“精神病”在“被害妄想”驱使下搞出来的！是“不实报道”刺激下的疯话！而他顾承泽，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刘……明……远……”顾承泽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捏着诊断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了一口！
瘫在地上的姜璃，咳声渐弱，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她艰难地抬起头，凌乱的黑发黏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上，脸色惨白如纸，颈间被掐出的深紫色指痕和额角撞破的伤口触目惊心。她的眼神空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惊弓之鸟，怯生生地望着顾承泽手中那张决定她命运的纸，泪水无声地滑落。
“承泽…我…我真的病了吗？”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茫然，“刘医生…刘医生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关我吗？”
这副模样，落在被“背叛”怒火吞噬的顾承泽眼中，不再是威胁，反而成了一个绝佳的、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个可以帮他洗脱部分嫌疑、转移公众视线的完美“精神病”！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变幻莫测。最终，那滔天的怒火被强行压下，扭曲成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冰冷算计和伪善安抚的僵硬表情。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温柔”，将那张诊断书轻轻放在姜璃面前的地毯上，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安抚”：
“璃璃…别怕。”他看着姜璃颈间的掐痕和额角的伤口，眼底深处没有半分心疼，只有冰冷的评估，“你病了…病得很重。是那些该死的新闻…是那些坏人…刺激了你。”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姜璃的头发，却在即将触及时停顿了一下，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僵硬。
“刘医生…也是为了你好。”他刻意加重了“刘医生”三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你需要…静养。好好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什么也别看，什么也别听。外面的事…交给我。”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姜璃，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毫无温度的弧度。
“我会…处理好的。”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张诊断书，仿佛在看一张护身符，然后，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房间，甚至没有再看姜璃一眼。合金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落锁。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姜璃一个人，和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轰鸣。
确认顾承泽彻底离开的瞬间，姜璃脸上那极致的“恐惧”、“无助”和“茫然”，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地、支撑着剧痛的身体，从冰冷的地毯上坐了起来。动作间牵扯到颈骨和额头的伤处，让她微微蹙眉，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的，不再是泪水，而是冰冷、锋利、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寒芒！
她伸出手，指尖还带着血污，轻轻地、如同抚摸情人般，拾起了地毯上那张“精神诊断书”。
目光落在“刘明远”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上。
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也嘲讽到极致的弧度。
伪造？
当然。
模仿刘明远的笔迹？对她这个华尔街天才操盘手来说，精准模仿一个签名，比分析K线图简单一万倍。康馨的公章？昨晚她“参观”刘明远办公室时，那枚铜章就随意放在抽屉里。
症状描述？结合自己的“表演”和顾承泽的“需求”，量身定制。
日期？当然是董事会之后。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份诊断书本身。
而是它出现在顾承泽手里后，所能引发的……猜忌链！是投向顾承泽和刘明远这对狼狈为奸者之间的一颗……致命的毒种！
顾承泽以为拿到了护身符？
不。
他拿到的，是刘明远的……催命符，也是将他更深地拖入猜忌和疯狂泥潭的……第一捧土。
姜璃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雨夜，眼神冰冷而深邃。
“精神病？”她低语，声音沙哑却清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选吧，顾承泽。”
“是你，还是刘明远？”
“总得有一个……是真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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