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灯盏里不安地跳跃,将江谢爱紧绷的侧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时而拉长,时而扭曲。她守在杨晨铭榻前,目光胶着在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每一次他微弱的呼吸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她的心。那枚冰冷的玉扳指依旧被他无意识地攥在掌心,内侧模糊的刻痕在摇曳的光线下,仿佛藏着无声的诅咒,又像一道通往前世的幽深门缝。
“晨铭……”她再次低唤,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指尖忍不住抚上他滚烫的额头,那灼人的温度烫得她指尖一缩,心却沉得更深。老大夫说毒势暂压,可这高热分明是体内邪毒仍在肆虐的征兆。她想起窗外那声可疑的轻响,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仿佛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随时准备扑上来,将这摇摇欲坠的安宁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榻上的人猛地一颤!
杨晨铭的眉头骤然拧紧,额上青筋暴起,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扼住了咽喉。他喉间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嗬嗬声,身体在锦被下痛苦地弓起,像一只离水的鱼。江谢爱的心瞬间被攥紧,慌忙伸手想按住他挣扎的肩膀。
“别……别信他……”一个含混不清、却带着刻骨恐惧的低语从杨晨铭紧咬的齿缝中挤出,如同梦魇的呓语,又像某种绝望的警告。
“谁?别信谁?”江谢爱急切地俯身,凑近他汗湿的鬓角,声音因紧张而发颤,“晨铭,你醒醒!告诉我,别信谁?”
杨晨铭没有回答。他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仿佛从一场极深的噩梦中暂时挣脱。然而,就在江谢爱以为他只是短暂惊悸时,他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带着压迫感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厚重的、混沌的雾气。他茫然地转动着眼珠,视线最终落在江谢爱焦急的脸上。那眼神空洞,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她,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恐怖的过去。
“子……子轩……”他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毒……酒……好……好狠……”
“子轩?”江谢爱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杨子轩!那个前世亲手将毒酒灌入她喉咙的未婚夫!他怎么会出现在杨晨铭的梦里?难道……难道前世毒杀她的阴谋,杨晨铭也牵涉其中?还是说,杨子轩此刻的目标,已经转向了杨晨铭?无数惊悚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几乎冲垮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堤防。
“晨铭!看着我!”她用力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将他从那恐怖的回忆中拉回,“杨子轩做了什么?他给你下毒?是不是他?”
杨晨铭混沌的目光似乎被她的声音牵引,艰难地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深处,痛苦、挣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触到空气,喉咙里发出剧烈的呛咳,身体也随之剧烈地抽搐起来。
“咳咳……呃……”他痛苦地蜷缩,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江谢爱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身体滚烫,指尖却冰冷如铁,这诡异的温差让江谢爱心惊肉跳。
“药……药……”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神重新涣散,似乎又被剧痛拖回了混沌的深渊。
江谢爱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救他!她猛地想起老大夫留下的药包,立刻转身扑向桌案。慌乱中,她带倒了桌上的铜灯盏,“哐当”一声脆响,烛火剧烈摇晃,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舞动,如同鬼魅。她顾不上这些,颤抖着手撕开药包,将苦涩的褐色药粉倒入碗中,用残存的温水冲开。
“晨铭,喝药!快!”她端着碗回到榻边,试图扶起他沉重的头颅。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他后颈的瞬间,异变陡生!
杨晨铭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他猛地睁开眼,那双被痛苦和某种原始兽性占据的眸子,死死盯住了江谢爱近在咫尺的脖颈!那里,那颗小小的、曾被他梦魇中啃噬的痣,在摇曳的烛光下,像一颗致命的诱惑。
“呃啊——!”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滚出,带着毁灭的疯狂。他那只一直捂着心口的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扼住了江谢爱的纤细脖颈!
窒息感瞬间袭来!江谢爱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冰冷的死亡触感,和那因剧毒侵蚀而失控的、足以捏碎她骨头的恐怖力量。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他真的要杀了她?就在此刻?因为毒?还是因为那颗痣?
“晨……铭……”她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双手徒劳地抓挠着他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臂,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她看到了他眼中翻涌的痛苦、挣扎,还有一丝……似乎被强行压制的清明?那眼神,不像是要杀她,更像是在对抗着体内某种要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扼住她喉咙的手,骤然松开了!
杨晨铭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手,身体向后弹开,重重撞在床榻的围栏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骇和……痛苦。他看着江谢爱脖颈上迅速浮现的、指痕分明的红印,看着她惊魂未定、泪流满面的脸,那眼神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剜过。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硬挤出来,“对……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心口!砰!一声闷响,身体因剧痛而蜷缩得更紧,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他死死咬住下唇,齿痕深陷,几乎咬出血来,用这自残般的疼痛,强行压制着体内那股要冲破理智牢笼的、由剧毒催生的毁灭欲望。
江谢爱捂着剧痛的喉咙,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劫后余生的冰冷与后怕让她浑身发抖。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剧毒折磨下痛苦挣扎、失控伤人后又陷入巨大自责的男人,心中那刚刚萌芽的、连她自己都尚未理清的复杂情愫,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沸腾、炸裂。
恐惧、愤怒、怜悯、心痛……无数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她恨他的失控,恨他差点扼杀了自己,可看着他此刻因自责和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她竟无法升起一丝真正的恨意。那颗被他扼住后疯狂跳动的心,此刻竟在为他而疼。
“药……”她沙哑地开口,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先把药喝了……”
杨晨铭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没听懂她的话。她竟然……还愿意给他药?在他刚刚差点杀死她之后?
江谢爱不再看他,端起那碗被他挣扎时洒掉一半、只剩下小半碗的苦涩药汁,重新凑到他嘴边。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喝下去。”她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力量。
杨晨铭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脖颈上那刺目的指痕,看着她眼中残留的泪水和不容拒绝的坚持。他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如同困兽般的叹息。他顺从地张开嘴,任由她将那苦涩的药汁,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入他口中。
药汁入喉,苦涩得令人作呕,却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压制体内狂暴的清凉。杨晨铭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但那深重的疲惫和痛苦,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已耗尽。
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江谢爱忽然感到手心一凉。她低头,发现那枚一直被杨晨铭攥在掌心的玉扳指,竟在他方才剧烈挣扎时,从他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不偏不倚,正正地掉在了她的手心。
冰冷的触感瞬间刺入皮肤。她下意识地低头,烛光恰好落在玉扳指的内侧。这一次,光线角度绝佳,那模糊的刻痕,竟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不是纹饰,也不是符号。
是两个字。
两个用极细、极深的刀工刻下的,几乎与玉质融为一体的字——
谢爱。
江谢爱!她的名字!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中炸响!江谢爱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她猛地抬头,看向榻上那个因剧毒和自责而陷入沉睡、眉头紧锁的男人。他的名字,她的名字,刻在这枚跨越两世的玉扳指内侧……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前世?今生?那纠缠不休的梦境……那禁忌的渴望……难道……
无数惊涛骇浪般的疑问瞬间将她吞没。她握着那枚仿佛烙铁般滚烫的玉扳指,指尖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死死盯着杨晨铭沉睡的脸,试图从那紧蹙的眉宇间,从那苍白的唇角,找到一丝答案的线索。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死寂无声。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深处,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边缘,江谢爱仿佛又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如同枯叶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这一次,那声音,似乎离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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